是阿七,你是谁?”随即,她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你是……阿七的兄长?”
那与沈七容貌一般无二的少年目光沉痛且复杂。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微微侧开身子,露出岩石的一角,嗓音清冷道:“他一直在等你。”
月光从云层中透出,阴影褪去,露出了岩石上躺着的一条身影。
见状,玉蔻瞳仁一缩:躺着的那个人穿着司礼监靛蓝的太监服,血迹斑驳,呼吸微弱,正是她最心爱的沈七!
“皇后和霍骘……有染,哥……求你带玉蔻……离开……”
沈七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爬出深潭,一寸一寸爬到约定之处来的。那柄绣春刀插在他的后背,又因坠水冲击而加重了伤势,刀刃几乎贯穿了他整个胸膛。他拖着一路斑驳的血迹,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却怎么也不愿咽气,直到玉蔻的到来。
他死死地揪住兄长的衣袖,嘴角带血,气若游丝道:“求你……哥。我一死,皇后一定会……查到……玉蔻头上。求你……保护她……”
玉蔻满脸是泪,咬着唇,哆哆嗦嗦地抹去他嘴角的血沫,却怎么也抹不干净。
“玉蔻,你抱抱我。”鲜血浸透了沈七身下的岩石,在潭水中晕开一抹紫红色。他直愣愣地望着天空,忽然低叹道,“今晚的月光……好冷啊……”
而后,他眼中的光彩一点一点覆灭,再没有了声息。
……
“我折断了那柄绣春刀,冲刷掉血迹,将他的尸首草草掩埋在瀑布之下的乱石当中,直到四年前才将他的遗骨送回青州安葬。”
漱风楼中,沈玹连饮了大半坛梅花酒,深黑色的眼眸中带着微红的血丝,继而道:“我并未带玉蔻逃离,而是穿上他准备拜堂用的新衣裳,顶替他回到了营帐中。”
仍记得那夜秋风萧瑟,遍地成霜,锦衣卫将所有太监都赶到了空地之中,挨个点名,点到‘沈七’之时,司礼监掌印太监连念了两遍名字,皆无人回应。
一旁的霍骘面色一冷,缓缓蹙起眉头。
“沈七!沈七在否?”
念到第三遍的时候,营帐后的阴影中缓缓转出一个少年太监,沉声应答道:“小奴在。”
眉眼依旧是曾经的眉眼,沈七却不再是曾经的沈七。
受到往事的感染,萧长宁心中沉痛不已,低声问道:“你迟到而归,霍骘就不曾起疑?”
“自然起疑,可他并未在我身上找到伤痕,只好作罢。”沈玹将空酒坛推到一旁,冷声说,“倒是太后心狠,一回宫便下令,命司礼监将那日随行的所有太监一并处死,想必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愿放过一个。”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未起,萧长宁听得心惊肉跳,忙问道:“那你是如何逃脱的?”
沈玹望向萧长宁,“当时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很器重阿七,不忍杀他。只是,那掌印太监不知道阿七已由我顶替了,便找借口抽了我三十鞭,将我贬去了殿下你的洗碧宫,因此而逃过一劫。”
那是他们的初遇,并不算太美好。
萧长宁脸颊红了红,有些心虚地调开视线,道:“我知道了,你蛰伏宫中多年,就是为了给沈七报仇是么?”
沈玹默认。
“我向来不是个好人,谁杀了他,我便要杀了谁。”沈玹嗤笑一声,又道,“再者,我以他的身份坐镇东厂,也是想让阿七体会一番人上人的滋味。”
萧长宁心中酸楚,缓缓吁出一口热气,道:“愿阿七泉下有知,来世可尽享荣华富贵,不必活得如此辛苦。”
说罢,她端起酒盏一饮而尽,红着脸含糊不清道:“故事听完了,本宫答应你要自罚一杯的。”
她已有了醉态,沈玹勾了勾嘴角,侧首在她额上一吻,伸手按住她还想倒酒的手,低声道:“不可贪杯。”
萧长宁却是不依,撒娇似的哼哼唧唧。
“沈玹,本宫想喝,想陪你一起喝。”
萧长宁微醺,醉眼朦胧地望着他,眼中闪着水光,心疼道:“旧事重提,你一定很难受罢?”
沈玹将她手里的酒盏夺走,替她饮尽残酒,方道:“有殿下在,也就不那么难受了。”
说着,他起身道:“夜深了,我们回去。”
“好……”萧长宁软绵绵地应了声,扶着案几站起,谁知两条腿却不听使唤,踉踉跄跄歪歪扭扭,险些一头栽倒。
沈玹及时扶住她。
萧长宁倚在他怀里,絮絮叨叨地说:“咦,我这是怎么啦?”
沈玹环住她的腰,感受掌心下纤瘦的腰线,沉沉道:“殿下喝醉了。”
萧长宁酒量差,梅花酒虽然甘甜,却后劲十足。此时她连饮了好几杯,不醉才怪。
沈玹索性单膝下跪,背对着她蹲下-身,示意道:“上来,臣背你回家。”
夜色深沉,灯火阑珊,宫道寂寥无人。萧长宁怔怔地趴在沈玹背上,身体随着他沉稳的步伐而点点起伏,不由鼻头一酸,喃喃道:“沈玹,本宫以后会对你好的,本宫……本宫……”
后面的几个字已成了模糊不清的呢喃声,带着鼻音,软软绵绵的,呼出的气流如羽毛骚刮着沈玹的耳廓。
“好想告诉阿娘,本宫也找到那个……能背我走过一生的人啦!”她说。
沈玹脚步一顿,而后轻轻将萧长宁放下来站好,扶住她歪歪扭扭的身子道:“殿下站好,就一会儿。”
萧长宁懵懂地看他,醉眼迷蒙道:“做什么?”
话还未说完,沈玹堵住了她带着梅香酒气的唇,哑声道:“突然忍不住了,想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