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9】

 林尹彤穿了件长款的黑色羽绒服，从脖子裹到脚，妆发已经定型，坐在椅子上抱着暖水袋，旁边还摆了个小太阳电暖炉，看见盛乔时，毫不掩藏眼里的讥讽：“小乔，好久不见呀。”

    盛乔还赶着去化妆，懒得计较她的恶意，冲她甜甜一笑：“好久不见，前辈还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呢。”

    林尹彤顿时就变了脸色，认为她在反讽自己的人气，还想说什么，盛乔已经快步进了化妆间。

    古装剧的造型向来要麻烦很多，盛乔坐在镜子前任由化妆师折腾，先戴了发套做了古代发型，然后是化妆，最后服装师拿了套红色的纱质长裙让她换上。

    她本身的长相和气质是偏清纯甜美的，化妆师加深了她的眼妆，又在左眼下方点了一颗泪痣，将整体气质往成熟魅惑上拉了不少。

    方白在旁边都看呆了，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看见盛乔的古装扮相，觉得她这模样简直就是古代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本祸。

    盛乔冷得牙齿都打颤：“小白你傻啦？快给我拍照。”

    方白反应过来，赶紧掏出手机。客串角色，剧组也不会专门给她拍定妆照，相关的宣传只能自己来做。拍完之后盛乔立刻裹上外套，还没缓过来，导演已经叫人来催了。

    天还在飘雪。

    导演把盛乔和男主角尤畅叫到一起，拿着剧本讲戏，这一场戏拍的是男主被仇人围攻，盛乔从天而降救了他。

    盛乔就一句台词，主要还是威亚戏和打戏。

    外套一脱，感觉五脏六腑都冻僵了，四肢不听使唤，整个人抖得厉害。穿好威亚，导演说：“你别抖，一抖气质都没了。”

    妈的，你只穿一条裙子不抖试试看。

    盛乔深吸一口气，竭力维持镇定，随着威亚上升，第一场戏开拍。

    她憋着一口气，说什么也不想再来一遍遭这个罪，发挥竟然超常，一袭红衣从天而降时，仿佛剧本里那个冷冰冰的红衣美人活了过来。

    雪越下越大，落在她泼墨般长发上，像点缀的零星珠花。

    浑身是伤的少年趴在她脚边，抱住她脚踝，仰起一张布满血垢的脸，“求你……收我为徒……”

    女子皱了下眉，居高临下看他，冷淡目光仿佛在打量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半晌，她突地朝他笑了一下，那笑从嘴边延至眼角，像攀着冰棱开出妖异带血的花：“你想拜我为师？你可知，当我的徒儿，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几秒之后，导演喊卡。

    上一秒出尘艳绝的美人，下一秒跟个筛子似的抖起来。

    “小……小白……冷……热水……”

    方白抱着羽绒服冲过去，盛乔感觉全身血液都冻僵了，几杯热水下肚才终于缓过来一些。她哆嗦着跟方白说：“去找剧务拿一个小太阳，我得烤烤。”

    方白咬牙道：“我刚才就去要了，他们说没有。”

    盛乔一愣，低头喝了两口热水，“算了算了，也不是很冷。”

    那头，导演正在检查刚才的拍摄画面，执行副导看了眼里面喝水的盛乔，凑到过去低声道：“杨导，高姐那边有交代，我们要不要让盛乔再补拍几次？”

    视频画面定格在盛乔骤然一笑的脸上。

    杨导没说话，抬头吩咐助理布置下一场戏，执行副导有些愣，杨导起身，拍拍他的肩：“适可而止，莫欺少年穷啊。”

    整个剧组上上下下，或多或少都收到过星耀的暗示。

    大资本公司，有的是人看菜下碟，欺负一个毫无背景的盛乔，换来星耀的好感，是再划算不过的事了。

    包括男主角尤畅，也被提醒过对戏的时候可以多NG几次，折腾折腾盛乔。他自有一副傲骨，对这些小手段很是看不上，这也是他这么多年一直不火的原因。

    他没打算故意折腾盛乔，而她的表现也出乎他的意料。此时看着角落冻得脸色发青的女孩，他开口喊她：“盛乔，到我这边来烤烤火吧。”

    盛乔抬头，对上那抹清朗视线，飞快绽出一个笑：“嗯，谢谢！”

    她坐到尤畅身边，小太阳不遗余力散发着温暖，终于驱散了绕骨的寒意。

    尤畅拿起剧本：“对对戏吧，争取接下来的几场都一次过。”

    盛乔点头，心里感叹，还是好人多啊。

    一上午时间很快过去，下午的戏份在室内，剧组转移场地，先到拍摄的宫殿里吃饭，再布置下午要用到的场景。

    上午还只是飘雪，这会儿已经演变为雨夹雪，要多冷有多冷。剧组统一分发盒饭，盛乔蹲在炉子旁边掀开盖子一看，傻眼了。

    鱼香茄子，茄子烧肉，连汤都是茄沫蛋汤。

    盛乔拉住剧务，“全是茄子？没有其他的吗？”

    剧务语气不耐烦：“都是这个。”

    尤畅说：“尹彤爱吃茄子，昨天专门交代剧务要全茄宴。”

    盛乔：“？？？”

    妈的她茄子精变的吧？

    尤畅看她表情，关心问：“你不爱吃茄子？”

    方白在旁边早就忍不了，一把拽住剧务，没好气道：“我们乔乔对茄子过敏，吃了要出人命的你知道吗？”

    剧务说：“我不可能每次准备餐饭前都问一遍谁对什么过敏吧？今天就只准备了这个，吃不了你们自己叫外卖呗。”

    这一闹，周围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林尹彤捧着盒饭笑吟吟道：“哟，小乔，这么娇贵呀，连茄子都吃不得。”

    盛乔勾了下唇角：“生就一副娇贵命，让您见笑了。”转头吩咐方白：“点外卖吧。”

    方白捧着手机看了一圈，气道：“天气不好，周围餐馆都闭店了，最近的也要一个多小时之后才能送到。”

    那时候他们早就开机了。

    盛乔垂了下眸，再抬头时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把菜都给方白，自己端了那盒白米饭：“我吃点米饭就可以了，也不是很饿。”

    她转头看林尹彤，唇角还勾着，语气也笑吟吟的，目光却如冰刀，“前辈你既然这么爱吃茄子，我祝你吃一辈子。”

    四周一下静下来，连雨雪滴在房檐上的清响都听得一清二楚。

    林尹彤气得就差扑过来跟她掐架了，盛乔朝四周友好一笑，埋头吃饭。

    下午戏份开拍之前，盛乔用手机搜了一下，发现原主之前传出在剧组吃盒饭吃吐单独开小灶的剧，就是跟林尹彤合作的那部剧。

    看来那个时候，林尹彤就知道她对茄子过敏，大概用了相同的把戏故意刁难。

    盛乔收起手机，看向围坐在火炉前玩手机的林尹彤。

    很好，记仇小本本又添一笔。

    下午的戏继续吊威亚，盛乔心中有气，表情更冷，愈发适合这个人设，基本上都一场过，本来需要两天才能拍完的戏份，今天一天就搞定了。

    杨导在门外等盛乔换好衣服出来，递给她一张名片：“小姑娘有潜力，进步的空间很大，以后有机会合作。”

    盛乔对导演圈并不了解，也不存在看不上没名气的小导演，礼貌地接过名片，道了谢。杨导笑了笑：“好事多磨，磨过去了，就是另一番天地。”

    盛乔点点头，“我知道，谢谢前辈教导。”

    虽然只待了一天，她还是一一跟众人打招呼告了别，有几个幕后还来找她要了签名和合照。传言归传言，至少这一天相处下来，盛乔给他们的感觉很亲切可爱。

    车子等在外面，上了车，本来要回酒店，盛乔半躺在后排，低声说：“去医院。”

    方白一惊：“乔乔姐你怎么了？”

    “发烧。”

    下午就开始低烧，她一直扛着，到现在已经有些烧晕了。这段时间以来行程太密集，这副身体素质太弱，接二连三的重压已经扛不住了。

    方白立刻让司机转道，到医院的时候，盛乔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最后是被担架从车上抬下来的，方白太着急，到底只是个入职不到半年的助理，也没顾得上艺人形象，盛乔从医院门口到急救室这一路，不知道被多少人拍了照。

    “盛乔昏迷就医”的新闻很快就上了热搜。

    粉丝知道她去拍剧了，但没想到最后拍成这样，那些热门上的路人照片做不了假。

    茶茶给会长发消息一直等不到回应，她以前是混韩圈的，组织能力不在话下，立刻以此热搜为根据，组织乔粉在网络上声讨星耀，罗列了盛乔近段时间以来的“杀人”行程，要求星耀停止压榨，立刻解约。

    *****

    霍希看到新闻时，刚从录音室出来。

    在这一次的演唱会上他有一首新歌首唱，刚刚给新歌录了和音，坐上车时，首页弹出了盛乔昏迷的新闻。

    拨了电话过去，是方白接的，他这才知道盛乔来了横店拍戏。

    他问司机：“去横店要多久？”

    他们现在在杭州，这次新歌作曲人的音乐室就在这里。

    司机说：“不堵车的话，两个小时吧。”

    霍希收起手机，“去横店，开快一点。”

    小蛋想说什么，看他冷冰冰的脸色，只能把话咽下去。车子一路疾驰，扬起漫空的雪花。

    到横店医院时，天色已经很暗。医院周围没几个人，住院楼在夜色里透出冷冰冰的森然。小蛋拉住要下车的霍希：“你去干嘛啊？你真要去看她啊？”

    霍希看了他一眼，小蛋唰的一下收回手，他淡淡道：“你在车里等我。”

    话落，戴好帽子口罩，低头进了住院大楼。

    盛乔在十三楼，单人间，方白垂头丧气坐在病床旁边，看见他进来，惊得手机都摔落在地。

    霍希取下口罩，“她怎么样？”

    “下午醒了一次，又睡过去了，烧已经退了。”

    他点了下头，低声说：“我还没吃饭，麻烦给我买点夜宵上来吧。”

    方白应了，推门离开。

    房间里空调呼呼运作，但空气仍然冰，他看了会病床上脸色潮红的女孩，走到门外摸出手机，拨通了宝哥的电话。

    “星耀那边想干什么？把人逼死吗？”

    虽然解约，但他跟宝哥之间仍有合作关系，不是谁都跟高美玲一样，解约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宝哥正在跟朋友涮羊肉，在闹哄哄的声音中压低嗓音：“什么意思？”

    “盛乔的事。”

    “……就解约那事儿，公司吃了这么大的亏，不可能让她讨了好。现在这些都是小意思，你别管了。”

    “帮我转告星耀，行事别太过分，别最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宝哥看了眼手机屏幕，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外，“你怎么回事啊？你怎么还护起盛乔了？”

    好半天，电话里传来冷冰冰的声音。

    “我的粉丝，我不护谁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