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含香的描述,她是从阜阳宫的正门迎着宇文柔珍走出去的。而当宇文柔珍逼问她的时候,她很自然地就答,看到雅瑟宫的彩琴往东侧门的方向去了。
据含香说,宇文皇贵妃似乎相信了她的话,未再难为她,就让她回来了。
缪凤舞虽然觉得总有不妥的地方,可事已至此,只能希望这次意外地偷听风波,就这样轻易地被含香遮掩过去。
她很想知道那个叫瀚生的男人是谁,但眼下的情形,她也不好到处去打听。
可是当她起身在屋子里踱步的时候,走到窗前站住,鼻端突然飘来一种香气。她抬头,就看到了上元节时宇文柔珍送来的彩灯,正在她的头上轻轻地摇摆着,散发出她非常熟悉的一种香气。
这种香气勾起了缪凤舞的回忆。刚刚在阜阳宫的高亭之下,当那个叫瀚生的男人从她的背后经过时,她就闻到了这种香气,只是当时她太紧张,没有想起来以前的那一次相遇。
三年以前,那时候缪凤舞还没有被关进疏竹宫。有一次她去媲凤宫给宇文柔珍请安,在出宫的时候,遇到了太医院专门分派到媲凤宫,为宇文柔珍调理身体的那位年轻的太医。
当她从那位太医身边经过的时候,她就闻到了这种香气,似兰草盛放一般,清爽宜人。
再细细一想,其实在媲凤宫中,到处都熏的是这种香,从宇文柔珍的身上也总能若有若无地闻到这种清淡的异香。
却原来,这种缭绕在宇文柔珍生活的每个角落里的香气,竟是为了一个男人---一个叫瀚生的年轻太医。
缪凤舞偏仰着头,看着那七彩的串灯,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听人提起宇文柔珍,都会说那曾经是这座皇宫里最贴近皇上的女人。即便她后来没了儿子,身体不好,一直处于半病半休的状况,行晔这么多年来,对她始终保有一份超出别人的尊重,包括皇后赵元灵,也没有办法在行晔的心中获得那样的地位。
其实后来当缪凤舞了解到前朝宫中的一些秘事之后,她发现宇文柔珍身为太子妃的那几年,正是行晔与先帝因为白妃一事,而闹得不可开交的一段时间。
缪凤舞从来没有问过行晔对宇文柔珍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但是据她猜想,那个时候宇文柔珍爱行晔,应该多过行晔爱她吧。
在行晔最困难的时候,宇文柔珍是行晔最坚定的支持者。在那场废储保储之争中,宇文家曾经给了行晔很关键的撑持。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一桩一件都沉重地打击了宇文柔珍。
先是本该属于她的皇后之位,让一个小小承旨官的女儿占了去。之后不到两年的时间,她那聪明伶俐的小皇子就因莫名之症而丢了性命,而她竟然连个原因都查不出来。
于是她病倒了,愤世嫉俗,懒怠与人交往。
这么多年来,她病体缠绵,用尽天下珍稀灵药,依旧是难以治愈。曾经行晔在缪凤舞面前说起宇文柔珍时,也是唏嘘愧疚,在行晔的内心里,宇文柔珍今天这个样子,都是受他所累。
可就是今天,缪凤舞无意中窥探到了一个真实的宇文柔珍。
她一直以来不能侍寝的借口,就是她那缠绵难治的病体。却原来她这一身的病,竟是因为服用了一种毒性的药物。她不惜减损自己的生命健康,也要将自己的绿头牌从敬事司那里拿掉,只是为了那个叫瀚生的年轻太医吗?
宫妃私通,不仅仅是她个人的生死问题,她会使皇帝的颜面尽失,她也会给她的家族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这种捅了天的祸事,今天却被她和含香撞上了。她不知道含香的说辞,宇文柔珍会有几分的信任。反正她以后想起这个苍白而透明的女人,她的心里再也难以安稳了。
正在她被宇文柔珍的事闹得心烦意乱之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小云进来禀她道:“娘娘,淑妃娘娘带着几个人,抬着好多的箱子匣子来了。”
缪凤舞赶紧做了几次深呼吸,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些,迈步迎了出去。
在正殿门口,缪凤舞与蓝惜萍正面迎上。缪凤舞客气地施了礼,蓝惜萍却冷哼一声,仰起脸来先进了屋。跟在她身后有十几个宫人,抬的抬,抱的抱,将各式各样的箱匣搬进了揽月宫的正殿之中。
缪凤舞随后进到屋内,就见蓝惜萍指使着那些宫人将各种手中的东西一放,然后回头对缪凤舞说道:“所有的簿册与印章钥匙,都在这些匣子里,我可都送过来了,以后再有什么事,可不要牵扯到我头上去了。”
然后,她将手中的一纸具结书往案上一拍:“签个字吧,免得以后少了什么亏了什么,把责任把我身上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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