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马天龙精明得要命,一定不会让人发现他们吃肉。
金教授很高兴,“好,好,虽然务农得以安宁,但以你的本事和魄力一辈子生活在乡下却很可惜,如果得罪有权有势之人,下场会很惨。建国现在没消息,可能是受我连累,正在审查当中,还不是因为他没有权。淑芳,火车乘务员只是起点,你好好干,争取达到更高的级别,然后转为干部,再往后就容易了。你要记住,干部工资和待遇比工人低,地位相当重要,以后你就知道了。”权,永远凌驾在钱之上。经历这么多,金教授终于明白了这一真理。
“老师,我一定会努力。”一听贺建国很可能是受金教授连累,齐淑芳就觉得很担忧。
自古以来,权势一直都比金钱重要,来自后世几百年的齐淑芳更加明白,现阶段工人待遇好,十年二十年后就不是了。
齐淑芳特别佩服金教授,因为她本来就没打算一辈子当个列车员。
对于她来说,列车员是她人生规划的第一步。
金教授语重心长地道:“你上班之前给我送点钢笔水和纸,我整理一些资料给你,你工作的时候别忘记学习,我会把自己掌握的知识全部传授给你,学无止境,积累的知识越多,见识越广,就不会被人轻易左右。”
“好的,老师。”齐淑芳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陈三川一直默不作声,专心致志地吃饭。
马天龙啃完齐淑芳带来的风干野兔腿,抓一把麦秸秆擦擦手,问齐淑芳道:“丫头,刚刚你说你上班的列车是开往上海?”
齐淑芳点了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马天龙沉默一会儿,给说齐淑芳一个发财的机会。
听完他的话,齐淑芳很震惊。
马天龙失势前在上海拥有好几处房子,住在比较繁华的地段,偏僻地段的房子有的一直空着,有的给手下人居住,解放后全部被没收,没有被拆的房子都已经分配给居民住了,好在他的东西没有藏在房子里,并不觉得可惜。
“我以前住的房子被拆得七零八落,你应该知道在哪里,不知道的话,到上海问一问就能问到了。你直接去后面一座旧楼房找到楼房后面的井,旧楼房是下人住处,井不在院落里,属于公众井,虽然现在上海市居民都用自来水,但那口井一直都完好无损地存在,我平时扫大街经常路过。你背朝北面朝南下井,头顶距离井台五尺时,你以右手触摸井壁,有一块砖是铜砖,和井壁上的青砖不同,这块砖是活动的,随手就能抠开。”
马天龙脸上带着一点自得,他藏在井壁里的东西一直没人找到,当初他担心井底淤积会有人掏井,就没有把东西沉在井底。
“我放在那里的东西只有一点点,我记得里头有几块金子,不知道在不在,要是还在的话,你就取出来,拿一块金子换钱就够给我们几个买衣服了,买好的衣服从上海寄过来,剩下的金子和东西都归你。我们落到这地步,没规定不许亲朋好友寄东西。要是你自己带过来给我们,肯定会有人问衣服是从哪里来的。”
马天龙考虑得长远,“夏天的衣服得买,秋冬的衣服更得买,我可不想冬天睡在稻草堆里受冻。你记得买旧衣服旧被褥,不起眼的那种,再打几个补丁,别买新的。”
齐淑芳皱了皱眉,“我不一定有机会。”
“怎么可能没有?火车到站后至少得停留半天才能返回,如果需要维护,那么得停留一天左右,你大可利用那段时间。”八点半到站,四点半更改车次返回,中间至少有五六个小时的时间可以让乘务员自由活动,要是隔天下午四点半返回,那么就有二十几个小时。
马天龙对这行好像很了解啊?她都不清楚到站后停留的时间。
齐淑芳嘀咕一句,答应了马天龙的要求。
“有机会的话我会去先取东西,下次去上海再买你们需要的东西,如果没有机会,马老你可不能强求。”一切得以自身安危为前提。
“当然,我看你停留的时间也只够取东西。”
大白天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一定能找到机会下井,齐淑芳这么觉得。
先把这件事压在心底,齐淑芳利用临行前的半天时间安排家里的事情。
自留地里的菜和花生托给公爹和两个嫂子,如果该收的时候自己不在家,就请他们帮忙收。作为感谢,齐淑芳把自己家今年养的小鸡小鸭公平公正地分给两个嫂子,老鸡托给公爹和三蛋,下的蛋由公爹和七个侄子侄女分享。
山里那块地的玉米和花生长势茂盛,虽然在没扎稻草人前因为山中鸟兽而损失了一点,但最后收成绝对不低,她不愿意告诉别人,打算将来趁着休息的时间过去收割。
十二点钟,吃饱饭的齐淑芳锁门出发。
骑着自行车到了铁路局却因为自己没有宿舍而无法安置自行车,齐淑芳不得不向王大姐求助,懊恼自己想得不够周全,最后把自行车寄存在王大姐家里,就在铁路宿舍。
等回来下班,自己还是得在铁路局附近租一处房子,齐淑芳暗暗有了打算。
上车后,王大姐领她到了列车员住的卧铺车厢,现在是两点十五分,其他人还没到,车厢里空空荡荡,齐淑芳选了最里面且不方便的上层卧铺。下面一层卧铺是比较方便起居,但人多的时候大家都爱坐在下面床沿上说话,不如上面干净。
两点二十五分,新老列车员陆续出现,纷纷定下自己休息的床铺,新来的列车员里只有欧明湘、张小蝶和齐淑芳在这列火车上,三人见到对方都很高兴。
“我们都是新来的,住在一起好啦!”欧明湘率先把行李放在齐淑芳下铺。
张小蝶晚来一步,动作又慢了点,只抢到和齐淑芳相邻的上铺。
张小蝶嘟着嘴收拾床铺,“真是的,我年纪最小啦,都不知道让让我。上铺离车厢顶近,空间小,离灯也近,刺眼,肯定休息不好。”
齐淑芳和欧明湘一上一下,相视一笑。
“人都到齐了?我点点名。”王大姐穿着笔挺的衬衫和蓝裤子走进来,戴着蓝色无沿帽,精神抖擞地点完名,指着欧明湘三人,“她们三个是新来的乘务员,第一次工作肯定会不到位的地方,作为老乘务员,你们应该细心地教导她们,不能仗着自己先来就随便批评她们!”
老列车员们异口同声地答应。
欧明湘和张小蝶不知所措,都不知道怎么回答,齐淑芳落落大方向她们深深鞠了一躬,十秒钟后站直身子,“就像列车长说的,我第一次上班,做得不好,请有工作经验的姐妹们指出来,我一定会改进,努力做好本职工作。”说着,冲大家一笑。
看到她这一笑,许多人都怔住了,太漂亮了,感觉眼前有一朵鲜花怒放。但她态度这么谦和,没有身为美人的傲气,大家都很有好感。
王大姐表示满意,“先做好火车的卫生,然后我再安排你们今天的工作。”
乘客下车后,列车员就已经把火车打扫过了,这次是很简单的清扫,扫扫地上角落里遗漏的垃圾,擦擦落了灰尘的桌子,一点都不累。
齐淑芳表现得特别勤快,干活又利索又干净。
王大姐看在眼里,暗暗点头。
火车里很闷热,开了窗户后吹进来的都是热风,大家都穿着自己的衣服打扫卫生,等到四点钟的时候才纷纷换上工作服,有的甚至重新梳头。
为了避免工作人员因为疲累而影响工作效果,王大姐安排两班乘务员错开工作。齐淑芳被安排在第一班,发车前开始上班,十二点下班休息,第二班接上,抵达终点站时下班。欧明湘和张小蝶都在第二班,可以趁着第一班列车员工作时睡觉,养足精神。
不知道王大姐是不是得到过叮嘱,安排齐淑芳做餐车服务员,发车后,齐淑芳就跟着另一名老列车员李汉伟直接去做饭的车厢。
李汉伟名字很男性化,其实她是个二十四岁的女青年,很文静。
火车上也有男性乘务员,打扫卫生时就见到不少,虽然没有和她们住在同一节车厢的卧铺,但同样都是穿着白衬衫蓝裤子,所不同的是他们戴着蓝色解放帽。
餐车服务员的工作并不轻松。
乘客很多,有坐在座位上的,也有没座位而站着的,即使开着窗户,汗臭味、脚臭味各种神奇的味道夹杂着干粮的味道、餐车里食物的香气,飘荡在空气里,几乎能熏死人,而且过道比较狭窄,有人站着,餐车就不容易推过去,都得站着的乘客吸气瘪肚侧着身子让过。
齐淑芳第一次上班,李汉伟没让她直接上手,而是给她做示范,推车穿梭在进去的头一个车厢里,听人说要买饭就停下来,先收票和钱,然后打饭舀菜,分量拿捏得很准。
到下一个车厢,李汉伟就道:“淑芳,你来。”
“哎!”
素菜汤一分钱一份,不要票,清汤寡水,也就漂着几片菜叶子,没油花。
炒素菜五分钱一份、炒荤菜一毛或者两毛一份、红烧肉一块钱一份、粉肠一毛一段、茶叶蛋一毛一个……所有菜和汤都不要票。
馒头五分钱一个,二两粮票。
阳春面八分钱一碗,三两粮票,加一个荷包蛋就得多付一毛钱。
汽水八分钱一瓶。
香槟三毛三一瓶,退瓶的话就是一毛五一瓶,瓶子价值一毛八?
餐车里的食物很丰富,齐淑芳大大地长了见识,汽水、香槟啥的她还没见过哩,等到自己吃饭的时候买来尝尝是啥滋味。
她记性好,很快就上手了,算账也特别快,一笔账都没算错过,李汉伟特别高兴,卖完饭菜后回到餐厅,回头夸赞跟在后面的齐淑芳,“淑芳你真聪明,学得可真快,下次你就可以自己卖饭了,我不用跟着。”
“第一次卖饭,我心里可害怕了,就怕做错了,也怕算错账。”就算自己做得很好,齐淑芳也故意表现出忐忑不安的神色。
又一辆装满食物的餐车从厨房推出来,菜色好像更丰富了一点?
齐淑芳以为自己看错了,正要再看,就见王大姐走过来,目光往餐厅中各个服务员的脸上掠过,最终停在齐淑芳脸上。
“汉伟、淑芳,你们两个去卧铺车厢一趟,剩下的再卖给其他车厢的乘客。”
齐淑芳很纳闷,买卧铺车票的乘客就高人一等吗?在去卧铺车厢的路上,她悄声开口问李汉伟,后者笑道:“有啥不明白?哦,我忘记你是第一次上班,不了解情况。这么跟你说吧,一般人不能买卧铺票,只有干部才能买,所以卧铺车厢也是干部车厢。”
啊?竟然有这回事?
齐淑芳觉得自己真是长了见识,她以前还在想,从古彭市到上海得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贺建国怎么不买卧铺票,敢情人家很清楚卧铺票是干部专用。
不过,这种卧铺免费给她睡,她都不答应。
为什么?
男女不分啊!
进了卧铺车厢齐淑芳才发现,竟然是男女不分,而且卧铺与卧铺之间没有过道,都是挤挤挨挨地靠在一起,不少男性干部都光着膀子只穿裤衩,看得齐淑芳快尴尬死了,那十几位穿着短袖衬衫的女干部却都不以为意,纷纷下床,拿自己的饭盒买饭菜。
不是说男女作风特别保守的吗?他们乘务员都分男女车厢休息呢!
齐淑芳糊涂了。
听到有人要打蛋花汤,她赶紧接了票和钱,舀了一勺汤倒在对方饭盒里,又忙着给别人递馒头,没有时间去想这种场景。
直到七点多钟,齐淑芳才得以休息,坐在餐厅里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