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闻言,神色微微一颤,“陛下……西戎皇子一事……”
“下午之时,兵部尚书柳静进宫求见朕。你可知道所为何事?”司慕涵打断了安王的话,声音也转为了深沉,甚至带上了杀意。
安王脸色凝重,“臣不知。”
“兵部收到西北边境急报,西戎三十万大军压境。”司慕涵缓缓地道,语气依然是阴沉,只是仿佛却不是针对这件事。
安王脸色大变,“什么?!”
“急报上言西戎大军压境但是却并没有立即动手的打算,似乎在等着什么。”司慕涵冷笑道,“十三皇姐认为,她们是在等什么?!”
安王此时依然明白了,她的脸色极为的难看,浑身仿佛浸在了冰冷的水中,森寒刺骨,“发兵的借口……”
而发兵的最好借口莫过于西戎的和亲皇子命丧大周。
五皇姐,你疯了吗?!
大周自立朝以来,每一次皇位更替都出现过不同程度的夺位之争,但是却没有一个为了皇位而勾结外族的!
皇家争斗不过是寻常,便是斗的你死我活也是自家之事,没有人会说什么,便是日后的史书也不会有任何的责难,但是若是为了自己的私利而枉顾大周安危,枉顾百姓死活,和外族勾结那便是叛国大罪,便是成功了怕也会遗臭万年!
安王一直知道宁王一向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但是却不想她居然疯狂至此!
上一次时疫的事情她虽然也是这般不顾百姓死活,但是她却还是可以收拾残局的,然而这一次,若是西戎的大军突破了大周的西北防线,那后果决定是一发不可收拾!
西戎发难,西南的土著也定然不会甘于平静,还有东南沿海……
安王的头脑中随即浮现出一幅大周的秀丽江山被一群豺狼瓜分的画面。
太祖皇帝征战十数年,圣祖皇帝兢兢业业的施政,先帝几十年的呕心沥血,难道要毁于一旦?!
不可以!
安王厉色道:“陛下,请让臣去西北!”
“沈玉清已然去了。”司慕涵缓声道,“不久前朕得知宁王让西戎皇子写了一封家书朕便觉不妥于是就让人带着朕的密旨去了西南让沈玉清暗中赶去西北,如今西北有沈玉清和萧玥两名大将,西戎国未必讨得了便宜。”
安王闻言,心中不禁微微松了口气,看向司慕涵的目光却也有些不同,“陛下是早已经猜到宁王会这般做?”
“西戎国主病重,此时西戎国朝堂也是不安稳,按理说来,西戎国此时是不会想动兵的,这也是她们为何送一个皇子前来大周向我们示弱的原因,但是西戎国主若是无法尽快平息内部的争斗,那便极有可能用另一个极端的方式。”司慕涵沉眸道,“那便是将矛盾外引,这个方法虽然冒险,但是却也是个不错的方式,而且,这般做也可以试炼一下那些正斗的厉害的西戎皇女,相信选出一个出色的太女正是此时西戎国主最想做的!”
安王始终没有从司慕涵的口中得到准确的答案。
只是,便是司慕涵没有说,事实也已经摆在了眼前。
安王低着头,心中除了愤怒之外,还有悲凉,便是宁王再疯狂,她也是大周的皇女,若是先帝在天之灵得知,该是如何的难过……
“如今西戎皇子暴毙,西戎国怕是会动手。”安王神色凝重地道,虽然陛下早有准备但是一旦战事突起,对大周来说也并非一件好事。
“所以,朕必须在西戎皇子死讯传到西戎人耳中之前将大周内部的这些肮脏事情给清扫干净!”司慕涵半眯着眼睛,看着瑄宇帝的画像,“攘外必先安内!”
她说罢,便转身拂袖而去。
“陛下……”安王随即唤了出口,“明日……”
司慕涵脚步停了下来,转过头,面容沉静地道:“先帝生前甚为喜欢安王,明日安王便去泰陵陪陪先帝,不需要前来参加祭天大典了。”
她说完,继续起步而去。
安王站在了原地,双手握拳静默了许久,“真的是明日吗?”
她转过身看向瑄宇帝的画像,幽幽地道:“母皇,十六皇妹让我去陪你是担心你看了明日的一切而伤心吗?”
……
宁王府
书房
宁王背着烛火坐着,半垂着的头让人看不清她此时的神态,只是觉得阴沉无比。
李玉立于面前,“殿下,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明日祭天大典之上,我们一定能够成功!”
宁王没有抬头,只是溢出了一声轻笑,却是阴沉无比,“明日进宫前你让几个心腹侍卫留下。”
“殿下放心,属下一定会安排好,定然不会让府中的主子们受到任何伤害。”李玉严肃道,眼中却有着一丝狂热。
明日过后,宁王便是大周新主,而他的弟弟便是后宫君侍,而她自然也不再是一个普通的侍卫了,可以有更加的机会一展抱负光耀门楣!
“本殿何时说要你保护他们了?”宁王抬头,眼中闪着森冷之意。
李玉一惊,“殿下……”
“府中的守卫自然是要加强,但是本殿让你做这等安排却不是为了这个。”宁王冷冷地道,“虽说明日本殿有九层成功机会,但是每一件事总是有意外的,若是本殿失败了,本殿绝对不会让本殿的家眷落到司慕涵的手中受其折辱!”
她眸光阴冷地看着李玉,“本殿的意思你可明白?”
李玉脸色大变,双手忍不住颤抖。
宁王见状,不甚满意地溢出了一声轻哼。
李玉忍住了心中的颤抖,点头:“属下……明白!”
……
司慕涵离开太庙之后便在朝和殿用了晚膳。
晚膳过后,水墨笑便将西戎皇子一事的处理情况给说了一遍,主要是询问一下永熙帝西戎皇子该以什么身份下葬。
永熙帝冷冷地道,先帝旨意西戎皇子为宁王正君,便是死了,他也是宁王正君。
水墨笑挑了挑眉,便道明白。
两人沉静了会儿之后,水墨笑在挑起话题,只是这一次却是围绕如今住在朝和殿偏殿内的官锦,“陛下打算如何安置官公子?”
司慕涵抬眼看了他一下,“朕没有想到凤后的心胸是这般的宽广。”
“陛下之前不是说臣侍总是喜欢耍一下小心机吗?如今臣侍便打定了主意要当一个真正的贤良凤后便正是合了陛下的心意?”水墨笑只当没听见她话中的讥讽,微笑道。
司慕涵笑了笑,“既然凤后这般有兴致,朕也不好阻拦,只是朕还是希望,凤后是真心实意的好。”
“臣侍是不是真心实意陛下看下去便知道了。”水墨笑搁下了茶杯,“官公子虽然是罪臣之子,但是却也不是不能入宫为君侍,只是如今先帝丧期为过,陛下又有言在先要守完一年的孝期,此时若是立即册封怕是会引人非议,所以臣侍想,不如就先缓缓,待过了先帝丧期之后再行册封。”
“凤后是后宫之主,既然认为这样甚好,那便这样吧。”司慕涵淡淡地道,仿佛并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水墨笑眯了眯眼,却是不解司慕涵这番态度是何用意,难道她并非喜欢官锦?可是若是这样,官锦怎么有胆量说出那番话?
水墨笑认为官锦便是没有和司慕涵圆房但是也是得了司慕涵的喜欢的,否则他也不会胆敢说出这样的事情,毕竟只要司慕涵不承认,他便只有死路一条。
难道是为了西戎皇子一事?
可是依照她的计划,西戎皇子的死也是在她的掌控之内的,而且明日便是祭天大典,她犯不着忌讳这个。
水墨笑发现他似乎越发的难弄清司慕涵的心思。
“陛下是不喜官公子当众说出与陛下的关系?”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最为可能,官锦那般说的确是伤及了司慕涵的颜面,或者还有一个……
“还是陛下担心宸皇贵君心里不舒服,便只好委屈官公子了?”
水墨笑的这句话带着明显的挑衅。
司慕涵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看来凤后心中并没有朕。”
水墨笑一愣。
“若是凤后心中有朕便不会这般紧张这件事。”司慕涵依然似笑非笑,“难道凤后便不担心官锦的存在会威胁到凤后的地位?哦,对了,官锦出身罪臣之家,便是再如何受宠也不可能威胁到凤后的位置,所以凤后方才这般殷勤地筹办这件事。”
水墨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若是陛下非要这般误会臣侍,臣侍也无可奈何!”
“虽然凤后很是贤良,只是朕却还是希望凤后心中有朕。”司慕涵叹息道,然而神态却有些高深莫测,根本就看不出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水墨笑有那么一瞬间的慌神,“臣侍心中一直都有陛下。”
“是吗?”司慕涵缓缓地道,随后便搁下了茶杯,起身似乎想离开。
水墨笑随即站起,“陛下这是要离开吗?”
“嗯。”司慕涵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
水墨笑咬了咬牙,压下了心中的愤怒,“明日便是祭天大典,臣侍以为陛下今晚上是会留在臣侍这里的!”
“凤后这是认为朕过不了明日所以方才这般急着要朕留下?”司慕涵玩味地道。
水墨笑一窒,咬着牙道:“陛下自然洪福齐天!”
“既然如此,凤后何须这般着急。”司慕涵笑道,“朕今晚心里烦,没心情与凤后行那等欢好之事看,日后有的是时间。”她顿了顿,又似笑非笑地补了一句,“况且,虽说明日朕算数很大,但是也未必没有意外,若是朕败了,凤后却还是清白之身,说不定,宁王会愿意接纳凤后也不一定。”
“司慕涵你——”水墨笑勃然大怒,他在她心中便是这般无耻的人?!
司慕涵却无视他的愤怒,“凤后莫气,朕也是为了你着想。”
“你给我滚出去!”水墨笑气的撕了面具厉喝道。
司慕涵却没有因他这般行为而震怒,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
水华在外边听见了自家主子愤怒的厉喝立即冲了进来,在见司慕涵并无愤怒地离开之后,松了一大口气只是却不免有些埋怨自家主子为何要赶陛下走。
只是埋怨归埋怨,他却不敢说出口。
水墨笑胸中的气好一阵子方才平息下来,随即他便让人去打听司慕涵去了哪里,虽然她让人去打听但是心中却已经肯定她是去了观星殿的,明日是场硬仗,她自然是去陪她那心爱的宸皇贵君了!
他的心里没有她?!
那她的心中有何曾有过他?!
她想要他的感情,那她为何不先给他感情?!
他是疯了才会对一个心里根本没有自己的女人付出感情!
半晌之后,派出去的宫侍回来禀报说,永熙帝去了流云殿。
不是观星殿也不是听雨殿,居然是流云殿?!
豫君那里?
水墨笑的愤怒少了些,只是却也不明白永熙帝这般做到底为什么?难道女子都是一样的喜新厌旧?!不过只要不是去观星殿,她去哪里也与他没有关系!
……
和安宫
雪暖汐方才陪了皇贵太君用完了晚膳,如今便陪着他喝茶,只是如今两人之间已然没有了当日那般的亲如父子了。
每当想起这个,雪暖汐的心终是一阵难过。
他没有父亲,皇贵太君之于他便是一个父亲,可是如今他也变成了这个模样。
皇贵太君低头喝了口茶,随即打破沉默:“本宫已然答应了会做好明日的那场戏,皇贵君不需要继续在这里监视着本宫了!”
雪暖汐眼中山过了一抹难过,“父君便真的这般恨陛下?”
皇贵太君没有说话,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雪暖汐黯然地垂下了头,正寻思着说些什么话开解皇贵太君之时,却闻皇贵太君说道,“本宫听闻陛下收了阿锦。”
雪暖汐一愣。
“怎么?”皇贵太君的声音似乎带着刺,“皇贵君这般快便受不了了?”
雪暖汐看着皇贵太君,“父君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他不会说这些伤人的话,难道涵涵便真的这般不可以原谅吗?他为何会变得这般的多?
“你不是说过要本宫不要恨陛下,若是真的恨,那便恨你吗?还说本宫若是心里不舒服便对你发作莫要为难陛下。”皇贵太君讥讽道:“怎么,这般快便受不了了?”
雪暖汐脸色微变,随即坚定地道:“不,若是皇贵太君心中不舒服,那便是要打要骂都可以!”
皇贵太君意味不明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半晌后道:“本宫只是想告诉你,如今的永熙帝已非当日的司慕涵,你若是接受不了,将来也会如本宫如今这般痛苦……”
“父君这是关心我吗?”雪暖汐有些惊喜地道。
皇贵太君没有承认,低头喝了口茶,“本宫还是那句话,若是她不将沈家母女的人头送到毓儿的坟前,本宫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雪暖汐神色黯然下来,“父君放心,陛下一定会做到的!”
皇贵太君抬头看着他,“尽快生一个孩子吧,在后宫,唯有自己的亲生孩子方才是自己最根本的依靠!”
雪暖汐先是感激于皇贵太君的关心,随后便是愤怒,他吸了好几口气方才压下了心中的愤怒,“皇贵太君这般说便有些太过分了,陛下虽然皇贵太君亲生,但是她的心中却只认皇贵太君一个父亲,皇贵太君却因为如今她不得已而犯的错误对她做出这般的评论,难道不觉得太过于无情和自私吗?!便是畜牲,朝夕相处多年也不会这般的绝情!”
他说完,便再也忍不住拂袖而去!
他可以忍受皇贵太君对他的责难,却无法继续听着他对司慕涵的无情。
什么唯有自己的亲生孩子方才是依靠。
他可知道若是涵涵听见这句话该有多么伤心难过!
他太过分了!
雪暖汐一开始还觉得皇贵太君如今这般虽然不复之前的温和可亲但是也是情有可原,可是如今他却觉得他根本就是自私自利!
之前因为司慕涵对他百依百顺,所以他便待她如亲生。
如今司慕涵不能如他所愿了,他便否定了她所有的一切好。
皇贵太君看着雪暖汐愤然而去的背影,却是低头溢出了一声低喃:“无情和自私吗?毓儿,父君便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雪暖汐离开了和安宫后便气冲冲地回了观星殿,他本想去寻司慕涵的,但是一想起明日的事情,还有今日下去官锦的事情,他便按下了心中的冲动。
明日的祭天大典极为危险,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扰乱她的心神!
反正不过一日罢了,等明天将那些碍眼的人给除了,他有的是机会和事件好好问问官锦的事情!
不过一想起官锦,他的心便像是被放在烈火上烤着一般!
他千防万防,终究还是给他钻了空子!
……
流云殿中
蒙斯醉坐在琴边,专注地拨弄着琴弦,宛转悠扬的琴声缓缓地在室内流荡,如溪涧的清水般,沁人心扉。
司慕涵坐在一旁闭着眼睛,耳闻这干净如水的琴声,躁动不安的心竟然平静了不少。
一曲作罢,蒙斯醉却停了下来,没有再弹下去。
司慕涵睁开了眼睛,以为他是累了,便起身微笑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陛下要走?”蒙斯醉慌忙道。
司慕涵点头,“还有些事情处理,朕过些日子再过来看你。”
“若是事情不急,陛下能否先放下?”蒙斯醉忽然道,脸色却极为的别扭,像是尴尬,又像是决然,又像是羞涩。
司慕涵微微一愣,“醉儿……”
蒙斯醉深深地吸了口气,缓步上前,直视着她,“若是不急,便留下来……好吗?”
“你……”司慕涵讶然道。
蒙斯醉缓缓伸出了手,“今晚,请陛下留下来……”
“醉儿?”司慕涵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些话来,这些日子他们之间相处的很好,虽然没有以前的浓情但是却也是相敬如宾,她没有打算一直不碰他,但是却也没有想着这般的快,他们之间都需要事情去适应这种新的相处方式。
她不想伤他,更不想伤害其他的人。
蒙斯醉不是水墨笑,她无法不顾及他的感受。
蒙斯醉却仿佛是下了决心一般,抱着她就是不肯放手,“我不求什么……只是想和你成为真正的一家人……陛下……阿涵……我是你的豫君……我只是想成为你的豫君……”
本来以他的个性是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的,但是官锦的事情对他触动很大,他明白,往后她身边的男子会越来越多,若是他一直不愿意走出一步,那他便极有可能离她越来越远!
而这正是他最害怕的!
这些日子她虽然对他很好,但是他却明白,在她的心中,他的位置已然从爱人变成了君侍,变成了她的家人。
他不是不在意这种转变,但是却也无可奈何,便是当日他那般做是不得已,但是错过了便是错过了,他放了手,她便把她的心给了别人。
他即使追悔莫及也无法再挽回。
之前他也曾经一度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所以他安于现状,安于与她相敬如宾,可是下午之时官锦一事却让他最终下了决定。
他不想再等,不想再去强求,不想再自欺欺人。
他只想与她好好过好往后的每一日。
如此而已……
司慕涵愣了会儿,随后缓缓地抬手,将他搂紧了自己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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