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六本是一个寻常的日子,但是因为今日是永熙帝的生辰,便成了大周百姓中一个特殊的节日,这一日,帝皇生辰,普天同庆,虽先帝丧期为过,但喜庆的气氛却依然很浓。
京城的临街的一间客栈旁,贵王一身寻常便装负手立在了二楼厢房的窗前低头看着大街上的热闹气氛,嘴边却噙着一抹没有温度的笑意。
新帝寿辰?
她抬起目光转向皇宫的方向,当年离开皇宫之后,她便发过誓言,不会再以贵王的身份踏进那里一步,可是如今……
“惜之,你就断定了我不会回去,所以你才做出了这样一个决定?你错了,当年我可以为了你离开那里,如今我一样可以为你而回去!说起来,我也算是她的姨母了,如今她生辰,我这个做姨母的怎么也该送上一份厚礼!你说,我该送上一份什么样的厚礼方才会让我这位侄女满意?”
她笑了笑,还是没有丝毫的温度,最后声音转为了决然,带着一丝恼怒,“惜之,我说过我绝对不会放弃,绝对不会……”
皇宫中,苏惜之正在悦音殿内查看着宫宴的准备情况,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却贵王低喃的同时,他猛然打了一个寒颤,随后抬头,透着窗户看向室外,却见原本不怎么明朗的天空越发的阴沉,像是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雪似的,寒风刮的人满脸生疼。
心倏然间开始不安。
那人的性子他很清楚,三十年的岁月并没有让她的性子显得沉稳,反而越发的恣意。
如今自己躲进了皇宫,她又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苏惜之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到了这样的年纪,居然还需要为这样的事情而忧心烦恼。
朝和殿内,暖阁中
水墨笑自从苏惜之离开之后便一直发着呆,然而便这般发了一个下午的呆,却还是无法想明白司慕涵究竟存得是什么心!
直到夜幕降临,前来参加永熙帝寿宴的一众大臣及其后眷纷纷入宫,九儿方才诚惶诚恐地提醒自家主子,“主子,时候不早了,主子也该换装前去悦音殿了……”
水墨笑横过去一个眼光。
九儿连忙跪下,“奴侍该死!”
水墨笑却也似乎没有心思做过多的责怪,只是淡淡地道:“时间还早着呢,用得着这般着急吗?”
“可是……”九儿本想多说几句但是看着自家主子的神色便闭了嘴,不再多言。
水墨笑虽然不清楚司慕涵的用意,但是却也清楚这超宴的重要性。
若是他不出现,怕是所有人都会相信他这个凤后不过是一个虚名,虽然这是事实,但是他却不想让所有人这般去想!
他恨极了司慕涵保留他凤后的位置是为了给雪暖汐当靶子,但他也的确需要这个名分,不仅仅是因为他腹中还未出世的孩子,更因为被流放漠北的水氏一族!只要他一日还是凤后,父亲在漠北也会好过一些!
所以这超宴便是永熙帝没有让人来宣旨让他出席,他也打算寻个机会出现在宫宴上!
去是一定要去得,但是却不能丢了脸面!
所以,不能着急!
入夜后,皇宫各处挂上了贴着寿字的大红宫灯,虽然寒风凛冽,但是悦音殿内却是温暖如春,在宫宴尚未开始之时,几个早些进宫的大臣便聚在一起寒暄着,而她们的家眷便也聚在一旁闲聊,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
当安王携着正君步入悦音殿之时,那些围在一起寒暄的大臣便迎了上去,若说如今谁人最的永熙帝的恩宠,那便是这位安王殿下。
安王面带笑容地一一对应,言语之中所聊到的皆是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对于如今朝中众人所关注的问题,安王一个字也未曾透露。
因为妻主的缘故,安王正君也受到了一众大臣家眷的热切讨好,安王正君虽然出身寒门,但是毕竟当了好些年的安王正君,又加之视线做过了一番准备,所以面对众人的刻意讨好也是从容应对,言行举止丝毫不比那些出身名门的男子差。
虽然安王正君的行为举止没有任何的瑕疵,但是若是有人存了心要挑衅便是没有瑕疵也可以寻出一个来。
“安王正君嫁给了安王多年,怎么就没有为安王殿下生出一个嫡女来?”
这话一出,本来还其乐融融的气氛便骤然沉寂下来。
京城之内谁人不知无法诞下嫡女是安王正君最大的心病,可是自从先帝下旨将安王庶长女过继给了安王正君之后,这件事便没有人再拿出来说事,况且如今安王深受永熙帝的看重,谁还会这般没脑子地提起这件事来得罪安王?!
一众身着华服的大臣家眷们纷纷将目光看向说话之人,竟是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子,此男子也是身着着华贵的衣裳,但是却无半点贵气,却是一脸盛气凌人的神态。
其中某位大臣的正夫认出了眼前这年轻的男子,便眼带鄙夷地道:“这不是薛家的清儿公子吗?怎么你也进宫了?前些日子薛家大秀方才被责罚,如今还在顺天府的大牢中呆着了,怎么清儿公子却还有这等心情进宫来?”
众人一听这话,便都知晓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若说如今京城中的正夫们最不待见的是谁家男子,那便要数薛家了。
薛族长除了将眼睛盯着永熙帝的后宫和一些名门未曾迎娶正夫的女子身上,还将手伸到了那些已经娶了正夫的大臣身边,明目张胆地表示她薛家的男子不介意屈居侧位。
若薛家只是一个寻常的家族,这些深处后院的正夫们或许不会这般介意,只当一场笑话来看,便是自家妻主真的受了诱惑将人纳了进府,也不过是一个侧夫罢了,他们也不会放在心上,可是薛家并不是寻常家族,它是当今皇贵太君的母族,而且以薛家的行事作风来看,薛家的男子也不会是个安分之人,有皇贵太君做靠山,在加之本身便不安分,若是自家后院进了这般的男子,往后定然没有好日子过,甚至自己的地位都会受到威胁。
有了这些因素,这些正夫们便更加的不待见薛氏的男子!
薛清虽然被薛族长当成了未来凤后来培养而没有让他入其他的薛家男子一般经常出入各种社交诚,当因其姓氏便也成了众人的眼中之钉。
安王正君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毫无顾忌地戳中他心中痛处的男子,面容却还是端庄高贵。
薛家的事情他还是听过了一些,自陛下赐了薛家宅子之后,薛族长便将家中好几辈人接到了京城,而和皇贵太君同支的族人却一个也未曾带上。
安王府也和一众大臣一般被薛家盯上,先前安王在京城之时,她们便三五日的上门求见,之后安王出使西戎,薛家的目标便换上了安王正君,甚至派那未出嫁的薛家男子上门,名为拜访实为试探。
安王顾忌着宫里面的皇贵太君,便不想做的太绝,一开始也是客气相待,可是渐渐的他也腻了,开始闭门谢客,妻主回京之后,他便将这件事禀报了她。
安王得知这些事情之后便让安王正君从后院中挑了几个安分守己的人,填补上了因为封王而多了出来的侧君侍君等位置。如今安王府中能够上的了玉牒的位置都满了,薛家的男子便是进门也只能当下等的侍人。
当安王正君将这个消息传给了薛家的人之后,薛家的人便不再上门了。
或许正是因为这件事,这位薛清公子方才会这般的对他无礼!
虽然安王正君并不担心自家妻主会纳一个薛家男子进门,毕竟如今薛家便是再如何不上道都已经是外戚了,自家妻主不可能和外戚联姻从而引起陛下的猜忌!但是妻主此番维护的行为却也让他心头一暖。
却也是因为这番缘故,安王面对薛清的挑衅选择了平和以待,他不想闹出乱子让妻主丢了脸面,也不想因为薛家的男子而惹怒了皇贵太君。
只是皇贵太君的母族为何会出了这般一群人?“薛公子乃未婚男子,怎么自个儿在这边?”安王正君神色淡淡地道,虽然不愿意与他计较方才戳痛伤疤的事情,但是安王正君还是要在这群正夫面前维护住安王府的颜面。
那方才指出薛清身份的正夫道:“薛公子想必是迷路了吧,否则怎么会跑进了悦音殿?”他乃新上任的刑部尚书之正夫。
刑部尚书自上任之后,便刻意地和京中的权贵大臣打好交道,之前薛家大发请柬设宴邀请京城权贵大臣,刑部尚书便携着正夫前去。
而其正夫便是在这一次的宴会中见过了薛清,也见识过什么叫做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他的话一落,围在一起的众人便开始你一言我一眼地明嘲暗讽。
薛清气的脸色发白,“本公子是皇贵太君亲口准许进宫参加宫宴的,你们这等恶夫若是再敢这般说本公子,本公子定然会向皇贵太君禀报,治你们的罪!”
众人一听,神色稍稍收敛。
安王正君开口打圆场,“既然薛公子是皇贵太君恩准进宫的,此时应该在清思殿随侍皇贵太君。”
“本公子进宫来是向陛下祝寿的,自然应该先到这里!”薛清沉着脸恼怒道。
安王正君却也不恼,“薛公子说的对,不过想必薛公子初到京城,不懂宫中的规矩,如薛公子这般未出嫁的公子是不能单独前来给陛下祝寿的,便是出席这等宫宴,却也是需要家人相陪。”
安王正君这话并没有带上任何嘲讽的语气,但是意思却是真真切切的嘲讽。
在旁的一众正夫们也不禁在心中暗笑,虽因其是皇贵太君亲自恩准进宫的,明面上客气了不少,但是心中的鄙夷却更深,皇贵太君那般雍容华贵怎么就摊上了这般一些不懂规矩的亲人!
“你——”薛清脸色更是难看,若非身旁的小侍拉着,此时他怕是已经扑上去打了安王正君的脸。
薛清之所以这般不待见安王正君那是因为之前常常听见了薛族长提及安王不识好歹一事,心中本就对安王府的所有人存了怨气。
而自从薛族长说薛清有机会当上凤后之后,他便更是觉得高人一等,然而却没有得到参加永熙帝寿宴的资格,还得托人送消息进宫求那他一直不待见的薛齐向皇贵太君请求,方才得了这个机会!
他也不想自己一个人出席宫宴,可是皇贵太君却只召了他一个人进宫,而没有召其他的薛家人,他又不想放弃这个亲近永熙帝的机会便咬着牙自己进了宫。
进了宫后,按规矩他的确是先去清思殿随侍皇贵太君随后方才跟着皇贵太君一同到悦音殿来,可是他却不想浪费这个时间,便让宫侍直接将他引到了悦音殿。
然而到了悦音殿之后,他便像是成了一个透明人似的,根本没有人上前招呼他,而他却也放不下身段主动亲近那些大臣的家眷,便一直一个人呆在了角落中,暗自生气,因而,在见到安王正君这般受那些大臣的家眷欢迎,怒火便这般涌上心头。
在他的心中安王正君不过是一个寒门出身上不了台面的男子罢了,而且还连个嫡女也生不出来,他凭什么能够这般的风光?!他越想越是恼怒,那句话也就这般脱口而出!
安王正君没有再也薛清多做纠缠,微笑得体地对着一众正夫们点了点头,便转过了身,往为安王后眷安排的位置走去。
众人见安王正君离开,便也纷纷散开,寻自己的妻主而去,于是半晌后,便只剩下薛家公子在原地气的脸色狰狞,他在薛家何曾受过这般待遇?他冷冷扫视了那些丝毫不给他面子的男子,心中暗自发誓若是他将来当了凤后,定然不会饶不了他们!
然而让薛公子动怒的事情还远远未完,由于这等宫宴的席位的安排都是有严格的规矩的,先皇家成员,在是六部高官,最后便依照各个官员的品级排座,而官员所携带的家眷便安排在了各自的身后,然而薛家并没有人在朝中任职,薛清也不在参加宫宴的名单之上,因而悦音殿的宫侍便没有给薛清安排席位。
薛清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便厉声叱喝了告知他这个消息的宫侍,“你说什么?本公子可是皇贵太君恩准进宫给陛下贺寿的,你凭什么不跟本公子安排席位!本宫是皇贵太君的侄孙儿自然要坐在皇贵太君身边!”
那宫侍也不过是悦音殿的一个寻常宫侍不敢做这个主,但是看在薛清的身份却也好生解释着,但是薛清根本便不听,薛清气的当厨了那宫侍一个耳光,随后便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扬言要去给皇贵太君告状,却因为一时不慎撞上了方才进悦音殿不久的庄家正夫。
庄家正夫从未参加过这般大型的宫宴,因而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方才自家妻主领了他进悦音殿之后便被一些大臣给围住,于是她便让宫侍带着他先到安排好的席位上等候,可是却不想居然被薛清给撞个正着。
薛清本就气的发疯,如今自己差一点被撞倒在地,心里更是震怒,也不想是他先撞上人家的,便大声嚷了起来,“你干什么!不长眼啊!”说完还一脚踢上了庄家正夫的腿。
庄家正夫本就身子弱,此时已经是被撞倒在地,又被薛清那般一踢,脸色顿时惨白起来。
而薛清这般一闹,也将原本只是小打小闹的事情给惹的众人瞩目。
庄铭歆在看见了这一幕之后脸色一变立即上前,将自家正夫扶起抱在怀中,“可摔着了?”
庄家正夫此时身子极为的难受,但是却还是没有忘记如今所处的地方,摇了摇头,“我没事,妻主不必担心。”
薛清却还是不愿意善罢甘休,“这是什么人,居然这般不长眼,幸好没有撞着了本公子,否则本公子定然让皇贵太君和陛下治你的死罪!”
庄铭歆本是在查看着自家正夫,却听了这般嚣张跋扈的言语,便猛然抬起头,目光森寒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薛清虽然嚣张,但是却也不过是一个没有见识的男子,此时见了庄铭歆的眼神,顿时被吓了一跳,“你……你想做什么!”
庄铭歆正欲开口说话,却闻殿外传来了一道通报声,“陛下驾到,宸皇贵君驾到,豫君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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