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官锦本不需要司慕涵和雪暖汐两人一同前来,只是在司慕涵的心里,她很清楚雪暖汐若是不亲自弄清楚这件事怕是不会安心,为了避免他在因为这些并不算是重要的事情劳心伤神,她当下决定陪着雪暖汐前来,而且,她也是想知道官锦究竟又在做些什么。
宫侍们提着宫灯照亮了原本黑漆漆的大殿,在那寒风肆虐的大殿一角,官锦蜷缩城一团,身上还只是穿着单薄的衣裳,像是一醒来便直接走出了寝室。
雪暖汐看着这一幕,不禁吃了一惊,官锦这是做什么?他不要命了吗?
虽然他讨厌极了官锦,但是却还是不想见着他便这样被冻死,于是立即下令让身旁的宫侍上前,将官锦扶起然后带回清思殿,可是他却也没想到,当那些宫侍走进官锦之时,原本低着头的官锦猛然抬起了头来,在昏黄的宫灯照耀下,一脸的惊恐,“你们……是谁……”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
那些奉命走向他的宫侍顿时停下了脚步。
官锦下一刻也踉踉跄跄地站起了身来,面色惶恐,声音不断地颤抖,也显得有些有气无力,“你们到底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雪暖汐见了这一幕,顿时蹙起了眉头,这官锦又想做什么!
司慕涵却神色淡淡地看着这一幕,没有多余的惊讶。
“你……你们不要过来……”官锦一手扶着角落处的墙壁,一手当在了眼睛前方,像是被那些宫灯的微光刺伤了眼镜似的。
那些宫侍面面相觑。
雪暖汐松开了握着司慕涵的手,随后起步上前,“官锦,你到底在干什么?!”
官锦听了这一声叫唤,便立即猛然放下了挡在眼睛前方的手,但是眼睛似乎还是没有适应光线,半眯着盯着雪暖汐。
雪暖汐更是觉得奇怪,这官锦难不成被那毒给毒坏了脑子?怎么用这般神情看着他?自然,雪暖汐是不会相信自己这胡乱的猜测的,心中便认定了官锦此时定然是再装,或者是在博取同情,“官锦,皇贵太君现在很担心你,你还是快些跟我们回清思殿的吧!大雪天半夜的,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的的话方才一说完,官锦下一刻便猛然扑向了他,嘴里喝道:“你认识我?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什么……”
司慕涵见了这一幕,立即上前,一把推开了就要扑到雪暖汐身上的官锦。
官锦重心不稳往后踉跄了几步,随后便猛然晕倒在了地上。
司慕涵脸色有些阴沉,对着一旁的宫侍厉喝道:“来人,将他送回清思殿!”言语中有着愠怒,显然对官锦方才的行为十分不满。
“等等!”雪暖汐却开口阻止道。
司慕涵不解地看着他。
雪暖汐凝视着她,“涵……陛下,你方才听见了官锦说了些什么吗?”
司慕涵蹙起了眉,“什么话?”
雪暖汐转过身看向已经被宫侍扶了起来的官锦,“他……他方才说……你认识我?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官锦怎么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司慕涵眉头蹙的更紧,回想一下似乎真的是这样,她转过视线看向昏厥在宫侍身上的官锦,沉吟半晌道:“将人送回清思殿,随后宣御医诊治,待御医诊治过后,让她来一趟交泰殿!”
那些宫侍领命之后,便扶着官锦返回清思殿。
司慕涵随即和雪暖汐返回交泰殿。
大概半个时辰过后,为官锦诊治的那御医终于前来复命,但是却并没有说出个所以然,直说官锦如今还在昏迷着,但是他醒来过后,便代表不会再受那些毒素的影响,而此时的昏迷也不过是身体太过于虚弱,还有便是受惊过度。
“受惊过度?”雪暖汐在听见了这个词之后,心里沉了沉,“他怎么会受惊过度?”
“这个……”御医沉吟会儿,随后道:“臣也不好说,或许官公子得知陛下遇刺一事,所以担心过度……”
雪暖汐撇了撇嘴,随后问道:“他什么时候能醒?”
“官公子如今的身子十分虚弱,但是并无性命危险,应该休息一段时间便会苏醒过来。”那御医道。
雪暖汐随后又将方才官锦的怪异行为给说了一遍,询问御医这是怎么回事。
御医想了想,随即回道:“回皇贵君的话,可能是官公子一时受惊过度,方才会有些不寻常的行为,但具体的情况却还是要等官公子醒了之后方才能够进一步诊断。”
雪暖汐点了点头,“那你便好生照顾他吧,往后不管谁传召你都不许离开!”
“是。”那御医道。
司慕涵随后开口问道:“皇贵太君可曾问过你这些情况?”
“回陛下,臣在为官公子诊治的时候,皇贵太君便一直在旁看着,所以臣第一时间便将这些情况禀报了皇贵太君,皇贵太君得知官公子无事之后,很是高兴。”那御医回道。
司慕涵握着茶杯的手忽然一紧,“退下吧。”
“是。”那御医领命随后退下。
雪暖汐将手覆在了司慕涵的手被之上,暖意传进了她的皮肤之上,“涵涵……”她是在伤心吗?因为皇贵太君关于官锦比关心她这个女儿还要多……“官锦上一次为皇贵太君试药,所以皇贵太君方才会这般关心他而已……其实,皇贵太君最关心的人还是你的!”
司慕涵抬起眼帘看向他,微笑道:“朕知道。”
雪暖汐虽见了她微笑,但是却仍是不放心。
司慕涵搁下了手中的茶杯,随后将旁边的人儿搂入怀中,“阿暖,你会一直在朕身边吗?”
“会!”雪暖汐一如往昔地毫不犹豫地回道。
司慕涵嘴边的笑意更深,“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离开我!”
雪暖汐正色道:“我雪暖汐发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离开你,便是我死了我也不会……”
“不许胡说!”司慕涵厉色喝止了他的话,“朕说过,永远不许说这些话!”
雪暖汐抿了抿唇,心中却是一片柔和,“好,我不说!”随后伸手环抱着她的腰,合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司慕涵安静地抱着他,目光落到了旁边的窗户之上,透过糊窗的宣纸隐隐地看见了外边的大雪已然肆虐着,而她心头的大雪似乎也开始渐渐地蕴量着……
……
便在这样的大雪中,安王一行人追着苏惜之等人从南城门而出,幸好之前永熙帝给了白薇一枚出城的令牌,否则此时她们定然无法直接追上去。
白薇本是想让人进宫禀报永熙帝苏惜之等人已经出了京城的消息,但是安王却阻止了。
安王不是想替苏惜之隐瞒什么,她只是想先将事情给查清楚,至少将人追回来方才将此事禀报永熙帝,而且,这一晚上,宫中所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们作为臣子的不该给永熙帝添一烦忧。
然而她们没有想到她们方才出了城门没多久,便见苏惜之的马车往回赶。
白薇立即指挥随行的禁卫军上前,围住了苏惜之等人。
那几个护送苏惜之离宫的禁卫军见了这等阵仗,顿时惊了一惊,“白大人,这是……”
白薇挥了挥手阻止了那禁卫军的询问,眸光凌厉地看向苏惜之所作的马车,问道:“苏总管可在里面?”
马车的车帘缓缓掀开,随后露出了苏惜之的面容,“白大人。”
安王快速扫视了马车内,却只见苏惜之一人,“苏总管,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安王殿下,此事奴侍自会和陛下交代。”苏惜之神色淡淡地道。
安王一窒,“贵王了?”
苏惜之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回答:“假传旨意将人带走的人是奴侍,一切后果由奴侍承担,安王殿下不必担心。”
“你——”安王甚少动怒,然而今晚,却已经接二两三地动怒了,“苏总管便这般自恃着自己是先帝的贴身宫侍陛下便不会惩处于你?!”
苏惜之没有说话,缓缓放下了车帘,随后马车内传来了他的平静无比的声音:“请白大人送奴侍回宫。”
白薇看了安王一眼。
安王沉吟片刻,随后便让白薇将苏惜之带回宫中,自己和谢净芸以及剩下的禁卫军前去追缉贵王。
白薇没有异议,留下了一队禁卫军便领着苏惜之回宫复命。
当白薇等人赶回宫中之时,再有半个时辰便到了早朝的时间了。
白薇进宫之后便立即押着苏惜之前往交泰殿。
司慕涵得知了白薇求见之后,便将在她怀中睡着了的雪暖汐抱回了帝寝殿中,随后方才在御书房中召见白薇,当她到了御书房之后,便也见苏惜之跪在了地上,身上被人用绳索绑着。
“臣白薇见过陛下。”白薇见司慕涵到来,立即行礼道,虽然她也知晓如今这个时辰不该来打扰陛下的,但是事关重大,她还是过来了。
司慕涵对白薇点了点头,随后便走到了苏惜之面前,低头看着他,却不说话。
苏惜之低着头,一如既往的恭敬,仿若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
白薇随即将事情经过给细细禀报与永熙帝知。
司慕涵听完了白薇的禀报,沉了沉眸,随后让白薇先行回去休息,待白薇退下了之后,司慕涵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面容沉静的看不出喜怒,言语也是淡淡,“朕一直很信任你,便是对你要求回宫心存疑虑朕还是同意了,因为你是先帝身边最得信任之人,既然先帝信任你,朕也便信任你,可是苏总管,你却这般回报于朕的信任?”
苏惜之还是垂着头,“奴侍自知犯了死罪。”
“死罪?”司慕涵却微微笑道,“不用担心,朕不会杀你。”
苏惜之虽然早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但是听了永熙帝的语气,却还是心中一凛,此时,永熙帝说不会杀他,绝对不会念在他伺候先帝多年的份上,而是……
他的手,紧紧握起。
先前的把握仿佛渐渐变得虚无。
然而这紧张也不过是一会儿罢了,他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
他俯下身子,正色道:“奴侍假传旨意带走涉嫌刺杀陛下之人,定当被治死罪!”
“这个世上不怕死的人一半只有两种,一种是心如死灰,觉得活着比死更痛苦,所以自己不想活了,另一种便是心中有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东西,只是不知苏总管是哪一种?”司慕涵的声音渐渐地转为了低沉。
苏惜之心头猛然一颤,仿佛外边肆虐的冷风忽然间灌进了他的身体里。
司慕涵没有等苏惜之的回答,而是继续道:“你与朕的亲姨母贵王究竟是什么关系?先前先帝陵寝被人闯入,皇贵太君中毒,如今朕被刺杀,这些事情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她说罢,端起了热茶喝了一口,“不要告诉朕你什么也不知道,先帝陵寝一出事,你这个先帝的贴身宫侍没有想着再泰陵为先帝守护,反而提出回宫,你方才回宫不到两日,朕便遇刺,朕不相信这个世上会有这般多巧合!”
“陛下。”苏惜之缓缓抬起头,“奴侍犯了死罪,陛下下旨处死奴侍便是了。”
“贵王自先帝登基之后便离开京城,如今宫中知晓她的人已经不多了,除了皇贵太君,便只剩下苏总管你了,本来朕是想去泰陵问夜太君的,不过既然苏总管这般舍命救贵王,朕相信,苏总管知道的会更多!”司慕涵似笑非笑地道。
她虽然不信苏惜之和刺杀的事情有关,但是他和贵王却一定有关系!
“奴侍是先帝的贴身宫侍,和贵王没有任何的关系!”苏惜之正色道。
司慕涵也不恼,“那苏总管倒是给朕说说,为何要救贵王?”
“奴侍只是不想让陛下连最后一个最亲的亲人都斩杀了而已。”苏惜之此时并没有觉得,他原本的镇定已经开始瓦解,否则,他可以寻到一个更好的借口!
救贵王,他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所以先前他并没有寻好说辞。
司慕涵神色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却猛然动手摔了手中的茶杯。
那上好的白玉瓷杯在苏惜之的面前四分撕裂,热茶溅到了苏惜之的冰冷的面容之上。
“苏惜之,朕念在先帝的份上给你一个机会,不要再得寸进尺!”司慕涵沉下了面容怒喝道,“连最后一个最亲的亲人都斩杀了而已?j贵太君先前中毒昏迷差点没命,随后先帝陵寝差点便被人破坏,最后朕的豫君受惊过度差一点失了皇嗣,你说贵王是朕最亲之人,那他们便不是真的亲人了!豫君腹中怀着的是大周的皇室血脉,而你却放走了贵王,你这般做对得起先帝多年来的信任吗?!朕知道你不怕死,所以朕不杀你,我要用你来弄清楚贵王这趟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苏惜之的脸色瞬间变为苍白。
司慕涵随即喝道:“来人!”
守在外边的宫侍随即进来,“陛下有何吩咐?”
“将苏惜之押至内务府的刑房,让章善好生看着,若是有任何差池,朕便让整个内务府陪葬!”司慕涵沉着脸喝道。
那些宫侍脸色一变,随后立即将苏惜之带走。
却在苏惜之被押出御书房的那一刻,司慕涵冷冷地传来了一句话,“先帝真是瞎了眼!”
苏惜之的心仿若被狠狠地剖开了似的。
……
安王一行人最终没有寻到了贵王的踪迹,漫天的大雪足以毁灭一切行踪,最后,她们赶在了早朝之前回到了京城。
今日的早朝永熙帝虽然如同寻常一般出现,但是由于昨晚上的事情,早朝之上人人自危,而今日的早朝的主要议题便是对康王的处置。
虽然大多数大臣都相信康王不会这般的愚蠢,但是却因为各种因素,最终康王成了众人口诛笔伐的对象。
因为永熙帝遇刺这件事必须有一个交代。
司慕涵却一连漫不经心地听着在场的大臣慷慨陈词,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
那些专注于将昨晚的罪责推到康王身上的大臣见永熙帝并不加以阻止,便说的更加的义愤填膺了,可是安王见了这一幕,却有些心惊胆战,不是因为担心康王,而是永熙帝的态度。
此时她定然不会如表面所见的那般不以为意,而她之所以这般反应,那就是代表,此时她的心中蕴量着一股巨大的怒意。
却在安王犹豫着该不该制止朝上那些不断鼓动永熙帝杀了康王的大臣之时,却见正宣殿外的守卫进来禀报道:“启禀陛下,方才宫门前来了一女子,说自己乃先帝胞妹贵王,要求进宫觐见陛下。”
此话一出,正宣殿外顿时鸦雀无声。
安王、谢净芸讶然不已。
便是连面色淡淡的永熙帝听了这消息眼底也闪过了惊讶的神色。
其余的大臣也是震惊无比,自然她们的震惊是因为贵王的出现,而非贵王的去而归反。
那前来禀报的守卫见了这等寂静的情况不禁惶恐起来,低着头不发一言等待着永熙帝的决断。
安王看向永熙帝,眼底有着浓郁的担忧和不解。
永熙帝扫了她一眼,没有过多的思绪。
安王随即出列,“陛下,让臣先去看看吧。”
永熙帝点了点头。
安王随即行礼退下。
众人见了永熙帝和安王这番护送,心中不禁生出了许多猜测。
先帝胞妹贵王的事情她们隐隐约约也曾经听闻,但是却没想到如今她居然会出现,而且以这般让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
兵部尚书柳静在先帝还是太女的时候便已经入朝为官,只是那时候她的官位不高罢了,可是对于贵王这人还是知晓了不少,此人乃先帝同父胞妹,圣祖皇帝在世之时甚是宠爱,曾经一度传出要为了她而废了先帝这个太女,将皇位交给她。
可以说,她是先帝登上皇位的唯一阻碍。
所以,先帝登基之后,方才会将她逐出京城遣往漠北,三十年来,从不过问。
单凭这一行为,便可以看出先帝对于这个胞妹心结有多深,怨恨有多大。
可是如今这个贵王居然出现在京城?
柳静很自然地想贵王是冲着新帝的皇位而来的!
想到这点,柳静的心不禁沉了沉,新帝好不容易稳定了政局,连皇嗣都有了,接下来大周便会迎来一番新气象,然而谁也没想到,这时候却冒出了这般一个搅局之人!
柳静可没有忘记,这个贵王的性子有多么的嚣张跋扈。
猛然间,她想起了昨晚上的刺杀事件,难道贵王和这件事有关系?!
却在众人猜测纷纭之时,安王领着一身便装的贵王走进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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