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就没有父亲,而我,可能害死了我的母亲。”
兰斯洛特用这句话,开始了他漫长的回忆。
雷伊握着特萨的手,让她的颤栗缓解一点,尽管从她那张淡定如常的脸上其实看不出什么。
“母亲很久之后的信件里才提到过席恩的事情,她曾经想要一个孩子,于是她与她一生的挚友孕育了她的长子,然而她的长子身体非常虚弱,她很失望地把那个孩子送回了父亲身边,想要重新孕育一个孩子。
母亲选择的第二个男人,是个风流一时的男人,布兰特·拉尔森。她没有想到的是,布兰特在与她共度一晚之后,贪心不足地将她囚禁了半年之久,直到席恩的父亲安德烈大人赶到,她才跑了出来。
因为这半年的功夫,海之歌女的名声已经彻底笑声匿迹,母亲一路南行到南陆,生下了我。她给我取名叫雷伊。”
兰斯洛特看了修拉一眼,然后转头看向屋顶,那里雕镂着精致的月桂花纹案,让人心情平静。
“母亲做什么都很出色,包括照顾孩子。”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这么评价了自己的母亲,“她努力地做一个好的母亲。”
“一个好母亲,是培养不出一个不需要训练就能入行的杀手的,兰斯。”盖伦抿了一口水,不轻不重地接上了话。
一个疼爱孩子的母亲可以狠下心让孩子辛苦学习,但是作为一个杀手,那种危机意识和刀尖上舔血的本能,那不可能是一个爱孩子的母亲能做到的。
“她努力了。”兰斯洛特只犹豫了片刻,就迅速地回答道,“她只是不知道如何爱一个孩子,所以她的爱,只是单纯地将我向她理想的完美的儿子那里培养,我相信她爱我,也相信她最后的愧疚,她是我的母亲。我爱她。”
最后三个字加上去,那就是说不管真相是不是这样的,不管这是不是自欺欺人,兰斯洛特都是这么相信的。
“可是我当时叛逆,所以恨她。”兰斯洛特将手背放到眼睛前,遮住光线和自己的视线,“我讨厌她严格的教育方式,讨厌她每天跟我说,我会成为一个出色的人,讨厌邻居家的小孩每天嘲笑我没有父亲,讨厌他们的父母轻蔑地喊我一声私生子,也讨厌那个时候从来不肯告诉我父亲的事情的母亲,我跟她吵架,说她从来不爱我,说她不在乎我,不然不可能放任别人这么欺负我,然后我离家出走,改了名字,去当了一个杀手……”
他苦笑了一声:“和那些叛逆期的小子没什么两样。”
“母亲和我……谁都不肯认错,所以我们好几年都没有见面,直到母亲给我简讯说,她又怀孕了。我记得那是一个雨季的末尾,我回去的那一路正是丰收的季节,空气里满是麦子的玉米的气味,非常……令人愉快。
那一次我回去的时候,母亲整个人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她不再是一个永远而正确的人,她学会了爱这种情绪,她让我摸着她的肚子,感受着胎儿柔弱却动人的魔法波动,然后让我给妹妹取名字。”
兰斯洛特的语调柔软了起来:“你知道么,那很神奇,明明是个还没有出生的胎儿,可是她居然已经开始用那么微弱的魔法波动来回应我,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一瞬间就让我相信,我想保护这个孩子。我想起了那片金色的庄园,那片丰收的空气,我给那个孩子,取名叫特蕾莎,简写特萨,意思是丰收,我希望我妹妹的人生和我不一样,我希望她的人生可以一帆风顺,如同在雨季的末位,充满金色的爱和希望。”
一滴泪水滴到雷伊的手背上,特萨与他相握的手因为不自觉地用力而让雷伊感觉到了疼痛,他伸手抱住特萨的肩膀,才察觉到她的肩膀一直在发抖。
“特萨,可是我抬头的时候,看到了母亲的那个微笑,那个时候……嫉妒了。”兰斯洛特坦然地承认了自己最阴暗的情绪,“对不起,我那个时候,在嫉妒母亲对你不加掩饰的爱,在母亲对我说‘雷伊,请留下来’的那一刻,我对母亲说了绝对不应该说的话。”
他的声音开始带上掩饰不住的忏悔:“我说……‘母亲,我是兰斯,雷伊是个每天被人耻笑的私生子,而兰斯不是。’”
嫉妒是一把没有把手的刀,总是会把彼此一起刺得鲜血淋漓。
“我说完之后转身走了,直到半个月之后,我才再次收到母亲的简讯,简讯里只有一句话,没头没尾,‘兰斯,你不再是个私生子了。’我当时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直到第二天,拉尔森家族大部分人、包括这一代所有继承人被一夜之间屠杀殆尽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大陆,而我,成为了拉尔森家族唯一活着的继承人。”
就连雷伊在听到这段话的时候,都震惊了一瞬间。
茱莉亚的做法固然是个办法,就如同毒蜂家族的卡尔·罗贝坦,即使这个孩子是个长期为人忽略的私生子,当他是唯一剩下继承人的时候,这个家族都会不惜一切地洗白他的履历,将这个孩子以另一个身份带入家族。
然而,且不提这件事情牵扯了多少无辜的人、屠杀这件事本身又是多么丧心病狂,单就这件事的风险,就让人难以想象。雷伊一直以为茱莉亚是被与亡灵的爱还有对儿子的愧疚之间被慢慢逼疯的,如今看来,她在兰斯洛特选择离开她的时候——不,或许更早,在那个复活亡灵的禁术失效的时候——就已经彻底疯了。
“我之后立刻动身去寻找母亲,当时拉尔森家族的私兵、还有为了拉尔森家族悬赏而来的赏金猎人和雇佣兵们疯狂地追杀着她。我追踪的母亲的消息一路抵达北陆的南岸,确信了她从那里渡海进入了亡者森林。
在母亲留在北陆最后的踪迹所在,我遇到了一队贵族的私兵。我开始以为他们也是拉尔森家族的追兵,所以毫不留情地动手袭击了他们,然而他们的首领出现之后我发现自己弄错了,他们不是追兵,而是保护着母亲一路逃亡的人。”
虽然答案已经不意外了,特萨还是瞬间紧张了起来,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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