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出去气息不匀地仰躺在地上,心有不甘地喊出了认输。
台下她的亲友不由松了口气,刚刚就怕她倔性子上来,非要也毁了对方的剑才肯作罢。此时正起身,想上台扶她一道去看医修,却见得那蒙面的男修疾冲至她身侧,五指弯曲作爪,指尖利芒一闪,向着倒地女修丹田处猛然袭去。
“住手!”玄天掌门坐在最前排,又身担评判官之责,一直注视着台上情势发展,此时来不及飞身上前,只长袖一挥,疾射出一道灵力,将男修打退了几步。
“你做什么?!”台下正离席的看客察觉到这边动静,一片哗然。虽然女修在他眉骨上刺了一剑,但那也是他先在人家眼下留了伤痕,随即他又毁了她的本命剑,给了她几记重击,这还不够?在对手喊出认输后他还不肯作罢?
何况他刚刚是想做什么?五指弯曲作爪,向丹田处抠挖,那是要挖出她的根基,彻底废了她的修为?
看清楚他这一招的众人都有些脊背发凉,如此睚眦必报的人物在试剑会上着实少见。由于看客众多,大家多多少少都会顾忌些名声,更何况一场比斗下来顶多也就几个时辰,实在鲜少有奇才能在这点时间里招揽下什么深仇大恨,连当年归一魔尊这种分外会招仇恨的都也还不至于。
男修居然还不死心,趁众人呆愣间,又是一剑袭出,这一次被已经跃到高台之上的薛四明拦下,把他的剑挡了回去,还反手抽了他一剑柄。
“你……”
“住手!”玄天掌门语气中已经包含了怒意,“华山试剑会有规矩,不得对已经认输之人继续下手,你若再肆意妄为,休怪我取消你继续参赛的资格!”
男修这才作罢,阴沉的视线扫过女修,落在薛四明的身上。
散场时,燕回再忍不住吐槽:“这都是些什么人?”
掌门与她二人打了个招呼:“我去和其他人商议一下,看看能否直接取消他的资格,但他那一掌既被拦下了,主办那群老东西多半会得过且过,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燕回握了握小师妹的手:“刚刚在台上他看你的眼神……我真希望你接下来不要抽到他。”
第二天,薛四明站在会场抽签桶前,看着自己抽中的木签,又看看一旁魁梧男修带着恶意眼神亮出来的木签,想到师姐昨日的话,一时语塞。
“华山试剑会有规矩,不得对已经认输之人继续下手,”男修重复着昨日掌门的话,嗤笑一声,语气阴冷,“好,那我就在台上让你连认输的话都喊不出来。”
“看来你这人虽然睚眦必报,却也还是有些优点的,至少,”薛四明真诚赞许道,“勇气可嘉。”
作者有话说:
第104章104
◎人世间,有折花一剑◎
燕回得知小师妹抽中了那睚眦必报的蒙面男修后,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去无谓担忧,而是干脆到处抓了几位看客来问询,把那男修每一场比试的情况都打听了出来。四明峰的弟子,从来都是实干派。
她敲开小师妹的房门时,发现掌门也在,他正声情并茂地吓唬小辈,把男修某一场上撕裂对手半边耳朵之事讲给薛宴惊听。
看来他也做了和自己同样的事,燕回反手关上房门,正看到小师妹可怜兮兮地点头承诺:“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我不想失去我的耳朵。”
燕回叹了口气,走到师妹身旁捏了捏她的耳垂。
薛宴惊发现她似在出神:“在想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才发现你的耳垂未免太薄了些,”燕回看着小师妹的耳朵,“都说耳垂大的人有福气嘛。”
薛宴惊失笑:“师姐你还信这个?”
“我小时候耳垂也不大,祖母生怕我福薄,亲手给我打了耳洞,给我带金坠子,就是想把耳垂扯大一些,现在回想起来实在有趣,”燕回笑了笑,“信不信倒在其次,但毕竟是长辈的一片心意。”
“真好。”薛宴惊感慨,幼时长辈的心意,被燕回铭记于心,过了几百近千年,如今想起来时,那一点暖意仍会在心底熠熠生辉。
燕回却不习惯如此煽情的氛围,随口转开话题道:“你没有打过耳洞?”
薛宴惊摇摇头:“没有,我怕疼。”
她说得是实话,燕回心头却猛地一酸。一百余年匆匆流过,曾经连打耳洞都要怕疼的那个小姑娘,早已迷失在时光里,遍寻不至。留下的只有一个烈火淬炼出的薛宴惊,仿佛没有痛感一般,永远一往无前,遍体鳞伤都视作等闲。
见师姐移开视线,薛宴惊也猜到她大概是又联想到了什么。
于是这一次转开话题的变成了薛宴惊:“说起来,化神巅峰的参试者怎么这么多?比初期和中阶的都要多些。我以为巅峰期才该是少数。”
“巅峰期在修真界的确是少数,”掌门配合她转开话题,“只是为求稳妥,肯来参赛的初期和中阶修士不多而已。”
“稳妥?”
“没错,”燕回接过话头,“每个人都想等到自己功力更高、招式更无懈可击之时再来参赛。总想着反正试剑会今后还有机会,不如潜心修炼,多准备准备,准备到足够完美……”
“完美?”薛宴惊抬眸,“什么程度才能被称作完美?”
掌门慢悠悠道:“修仙一途,哪有什么完美?总有更高更远更加难以企及的目标。”
“是啊,越是追求完美,越是容易陷入某种怪圈,会生出很奇怪的心思,譬如都准备这么年了,不如再晚一届参试,再尽善尽美些;或是已经在化神中阶耽搁那么久了,不如再等等,先试着冲击一下巅峰期,”燕回总结道,“越是追求完美,越是容易失去参赛的勇气。”
薛宴惊竟不知有人参加比试前还有这般百转千回的心思,一时有些愣怔。
“我初入化神时,也险些陷入了这样的怪圈,想着等修为稳固些再去参赛,”燕回又道,“是师尊让我不要把输赢放在心上,就当是去玩,我才报了名。那一回我的确没能赢下太多场次,甚至连前五十都没进。但踏出这一步后,就莫名有了勇气,回看曾经种种纠结,都实在无谓得很。我随时可以从头再来,毕竟试剑会也没规定每人只能参加一次啊。”
“……”
薛宴惊狐疑地打量眼前两人:“这不会是你们担心我在比试台上宁死不降,特地说出来劝我的吧?”
“不是,我们只是配合你在转移话题,”燕回却很了解她,“这话劝别人也许有用,但劝你没用。你的问题是勇气过剩。”
“嗯,”薛宴惊沉吟,“无论如何,我还是想赢。”
她感觉到有温暖的手掌搭在自己肩头:“那就去赢吧。”
———
薛四明和蒙面男修比试那一场,看台上仍是座无虚席。
“今日便教你有来无回。”男修一上场便是语气阴森地挑衅,令观众们都心生不喜。
“请。”薛四明则是干脆利落的一个请字,剑花轻挽,长剑起手,不燥不怒,一如她之前参与的每一场比试。
两者风度高下立见,让看客们都不由开始偏心。
不少参与试剑会的剑客都是冲着扬名而来,观众鲜少见到两位蒙面客的对决。支持薛四明的人想痛斥男修一句“藏头露尾,算不得英豪”,又觉得这话同时把薛四明也骂了进去,只能暂且把话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