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伙一致说好喝时,温尼就颇为得意地说,朋友们都说她皮肤好,经常有女性朋友问她是怎么保养的。讲到这里,温尼笑笑说,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她经常制作这样的葡萄酒,喝了后有一种成就感,心情很舒畅。
“这样的酒比买的什么酒都好。”温尼最后总结道。
然而,客人一走,丈夫跟温尼大吵了一场。丈夫说温尼“太挑逗、太逞能!”温尼的忍耐力超出了极限,但她还是冷冷地问丈夫她了逞什么能、她的挑逗又在哪里?
丈夫气凶凶地说:“你说自己的皮肤好,这不是挑逗是什么?你说别人讲你皮肤好,我怎么就没有听见呢?你还得意洋洋地讲你会做葡萄酒,这不是逞能又是什么?再好的葡萄酒也抵不上一只文凭!”
温尼简直气疯了,她也大声地回敬道:“我的皮肤不好吗?你眼睛是不是有毛病?别人讲我的皮肤好,你需要听见吗?我还有那么多的好,你又看见或感觉到了吗?会制葡萄酒不是能力,那么,你试试看,也来一瓶?文凭,文凭,你念念不忘的就是文凭。那好,从明天起,所有的家务活你来做,孩子的上学,孩子的中饭和孩子的接送,也由你来做,我去上学,去拿大学文凭!……”
温尼再也说不下去了,她伤心得泪如雨下,打开门,任贝贝拖都拖不住,就向黑黑的夜冲去。
当她跑到一个街口,望着灯红酒绿的世界,不知道该往何处走时,一双温和的大手从后来伸了过来,温尼大吃一惊,回头一看,原来是本单位的一位电脑工程师。
温尼定下神来后,说,“你怎么在这儿?”
工程师说,“你是真的没感觉到我天天在注视着你吗?”
温尼当然感觉到了他那深沉目光的注视,可她一直在回避,她要做一个淑女,她不能红杏出墙,即使那个家不温暖,她也不想打碎;即使丈夫冷漠她、忽略她,她也不能做出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来。温尼挣脱了工程师的手,说,“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工程师执意地又要去拿她的手,并且说,“你怎能把鲜美的生命交给一具木乃伊呢?”
这句话仿佛是一把钢锉猛地扎进了温尼的脑海,她的初恋被“阳萎”的胡乃一无情地摧毁,那也是一具木乃伊,尽管看起来十分激情;而婚姻则被丈夫这具感情的木乃伊无情地摧残。“我的命何为如此的苦?我想做一个好女人为何如此的难?”但温尼不愿在工程师面前流露出她内心的隐痛。
不仅如此,温尼还为工程师戮及了她的伤痛而恼怒,她用力推开她的手,大声说,“你给我走开,我不想听你说话!”
工程师就讪讪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温尼头一甩,昂头往回走。工程师追上几步,轻轻地说,“温尼,你可以对真正喜欢你的人、真正爱你的人发脾气。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特别是今天在你三十岁生日的时候,在你……”
“你走开,你给我滚!”温尼大声吼道。说真的,她真怕工程师的纠缠被出门来找她的丈夫发现,这样的电影和小说她读得太多了。她不想成为那类可悲故事中的主人公。
工程师见温尼如此生气,便闭了嘴,但仍然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我告诉你,”温尼突然回头对工程师冷冷地说,“我是一个淑女。淑女可以偷情吗?”
“你……”工程师正要辩护“我并没有要你偷情呀”,但温尼厉声打断他的话,说,“你再跟着我,我就叫警察了!”
工程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停了下来。
温尼一刻不停地往家的方向走去。她真希望被工程师封号为“木乃伊”的丈夫能出门来找寻她,她又真希望工程师继续跟着她,让她骂,让她发泄她的压抑、她的不满、她的失望、她的忧伤。然而,她也知道,她没有权力要人家那样做。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对工程师太不公平了。可是,她不这样能行吗?
丈夫没有出来找她。倒是儿子贝贝坐在门口边静静地哭泣。
温尼将儿子抱在怀里,母子俩哭作一团。
“回来啦?”丈夫半冷不热地说,“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温尼突然发现旁边的丈夫变成了一头完全陌生的丑陋动物,满身赘肉,鼻也里长出数根黑毛,头顶半秃。她简直不敢相信,她怎么会跟这么丑陋的动物共同生活了十来年。她将儿子哄去睡觉,自己赶紧逃入澡堂,把自己反锁起来。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这首李煜的《相见欢》,那个工程师曾经用一张很大的白纸抄录好,将这些文字编成一个大红的“心”字,偷偷塞进温尼的办公桌里,让温尼看得慌乱了好几天。
当时她就想:“我又没有偷人,怎么心里如此害怕呢?”
温尼三十岁了。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从“爱情杀手”到“情感木乃伊”,倒霉的人她全碰上了——“我还有没有激情,有没有欲望,没有没盼头?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