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带着自己接下长空令,来到此处的秦慢,她此刻是不是也与自己一样心情激昂呢?
秦慢在做什么呢?
她什么也没做。就如她所说一样,开门,进房,放下包裹,找到床,确定钱袋安置在胸前,然后倒头呼呼大睡。一直睡到于迟带着人砰砰砰敲了三遍门,她才缱绻不舍地与周公惜别,姗姗醒来。爬起身的一刹那,后脑一扎,噗咚她又倒了回去……
于迟刚要敲第四遍门时,秦慢终于没精打采地拉开了门:“好困……”
于迟尴尬地放下拳头:“秦妹子……那个,但是华府的人来了。”
“嗯,来了。”依旧是那身衣裳的秦慢丝毫没有梳洗打扮的兆头,就那么穿着来时的棉麻衣裳,跟着嘴角抽搐的华府家丁拖拖拉拉地出了院。
华府之大,令切身体验的秦慢叹为观止。游廊回柱参差相间,五步一亭,十步一阁,处处张灯结彩,看得于迟眼花缭乱,走得秦慢她心力交瘁。有钱烧得慌也是种病啊……秦慢在心里念念叨叨,倏尔她顿了顿脚步,视线穿过从廊檐下垂落的福寿帘上,在某处定了定。
池水的另一端,山石堆砌,粼粼水波与河灯交映成辉,虚迷的光线仿佛笼罩起了另外一个世界。不过刹那,什么也没看到的秦慢砸吧下嘴,错觉吧……甩甩酸痛的脚,她继续慢吞吞地和乌龟一样吭哧吭哧地赶向于迟那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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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复说秦慢她们是贵客,其实也只是言辞间的恭维抬举罢了,以他们的身份哪里比得上叱咤江湖的武林高手与各大世家。可即便坐在不为人注目的角落里也足够于迟兴奋地看着各色人马走马观花似的从他面前而过,他难掩激动之情地与秦慢时时详解:那谁谁谁是南宫世家的大公子,一身绝学师武圣;那谁谁谁是剑圣门下的亲传弟子,一柄赤宵剑斩过多少恶人首级……
秦慢嗯嗯嗯地应着,筷子飞速闪过。
于迟说了半天,发现面前席上大半碗碟已空,秦慢打了个饱嗝,伸着个懒腰:“吃饱喝足若再有一张软榻,可谓人生幸事啊!”
“……”于迟欲哭无泪,我说姑奶奶您才睡醒没多久好么。
这一场与他们殊不相关的寿宴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在秦慢快在位上打瞌睡时,席间忽然起了阵骚动,将她从半睡半醒间惊醒。才睁开眼,只见一群人簇拥着个须发半白的中年人从她面前疾走而过。
那人一双铁眉斜飞入鬓,面如坚铁,身如巍巍磐山,足下虎虎生风,面容冷削令人望而生畏,不是武林盟主华肃青,又是谁。
秦慢发呆,寿宴进行到这基本快结束了,理应由华肃青致辞感谢众位英豪赏光赴宴,而此刻匆忙而去……她望着华肃青灯人的背影,拈着筷子敲了敲碗,出了什么大事儿?
至宴散,华肃青都没有再出现在众人眼前,无人招呼的秦慢与于迟很自觉地顺着来时记忆原路返回。说来惭愧,年长秦慢许多岁的于迟竟然还没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眼光伶俐,跟着她熟门熟路地回了院落,他已是敬佩不已:“秦妹子,你这脑子可是比那图上的画还管用啊!”
她仍是语声憨憨,赧颜道:“无他,唯手熟耳。”
于迟一愣,熟?却见秦慢面容平淡,应是玩笑话吧……他挠着头,进了院又是一愣。原本只有两人居住的小院里又多出了第三人,不,还有第四人。
那两人显然也是刚赴完宴回来,高的那人见了秦慢他们眼神十分冷淡,一声招呼也不打就进了屋,略矮些的脾气温和些,朝着他们点点头:“点苍派柳五。”
秦慢不惊不慌,长空令又不止仅限一人接下,谁先完成谁拿报酬,亦是同样点点头:“秦慢,于迟。”
说完,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对于妄图夺走她五百两纹银的竞争对手,秦慢才没心思与之寒暄呢!徒留一个始终不在状态内的于迟,怔怔看着两人各自回了屋,才挠挠腮迷茫地回了自己的屋。
是夜,早睡过一觉的秦慢被一阵似有还无的窸窣声惊醒,她看了一会黑漆漆的帐子,打了个哈欠,揉揉眼,迟缓地爬起身,迟缓地下床,再迟缓地打开了门……
她看见了一条蛇,一条蜿蜒盘旋在院中,犹如粼粼溪水般的白色细蟒。她慢慢地吸了口冷气,啪,又把门关上了。头抵着门,心噗咚噗咚跳了会,她觉得自己清醒了几分,又将门缓缓拉开。
这一次,她看见了一个人,一个身着银白蟒服,头戴鹅帽的年轻男人。他站在院中枯树之下,月华为他渡了一层淡淡的银辉,足下白蛇盘踞,俯首帖耳得像忠诚的奴仆。
他回眸看来,微显细长的眼角微微挑起,似挑起抹若有还无的淡淡笑意,让人望之可亲。
秦慢抓着门,半天,啊的一声平平叫了出来:“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