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有只大虫的确产下两只幼崽,不过其中一只太过虚弱,已经被母大虫抛弃,虽然派人将养着,不过可能还是养不活。”而另一只幼崽自然被母大虫看得死死的,为了安全,他也没派人过去查看。
“拿来给我看看。”太子兴致盎然地说,还回头看了眼焦适之,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焦适之也眨了眨眼睛,难不成这便是太子所说的“好玩的东西”?
刘海很快命人抱了一个草窝过来,但在此之前他把太子一行人请进去屋内了,若是太子在这里出事,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那草窝虽然看着外表粗糙,但内里可是各种软绵布料,把里面那只小小的老虎保护得好好的。但即便是焦适之这个完全不懂的外行人来看,都知道这只小虎异常虚弱,连眼睛都没睁开。现在还是冬天,这是一年之中最难熬的时候。
太子命人把草窝小心翼翼地放下,然后把屋内除焦适之外所有人都赶出去。
其他人:……
焦适之看着太子谨慎地蹲在草窝面前看了许久,还拉着他一起观察。小虎的呼吸也很孱弱,小身子一颤一颤的,初生的毛发凌乱地搭在身上,显出几分暗淡。然在太子伸手去摸它的时候,小虎鼻子动了动,猛一抬头,牙口一下子软软地咬住了那根手指,力道不大。然而不是它不想咬下去,只是力道不够。
“适之,你且看,这血脉中的凶猛,不是身体所能禁锢的。你知道我第一次看你舞剑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太子任着小虎拿他的手指磨牙,轻声说道。
第21章
什么感觉?
焦适之偏着头,似乎是对这个问题产生了点点疑惑。空气中飘来冬日的气息,凌冽而冰凉。淡薄的阳光中游离着细碎的浮沉,轻柔且缓慢地打着旋儿,脑海里忽而浮现出许久以前的画面,那是龚氏还在的时候。
那是个同样寒冷的冬日,焦府的气氛却与之更加冰冷,焦君与龚氏大吵一架后愤然出府,而娘亲则抱着小小的他坐在庭院里静静看着景致。那年的雪很大,却也很美,洋洋洒洒地从空中落下,雪白的花朵布满庭院每一处角落。
小小的焦适之欢呼着从娘亲的怀里挣脱开来,抱着与他一般大小的长剑跑入雪中,留下一串小脚印。
他记得,他在雪中舞剑。
磕磕绊绊,乱七八糟。然而龚氏笑着,眉眼弯弯,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子。
他还记得,娘亲冲他冲他招了招手,然后亲自在庭院中为他舞剑,优雅的姿态如同美丽的舞者,手中长剑带起无法掩饰的煞气,犹如一株美丽却刺手的花朵。龚氏很美,很轻柔地告诫他,“剑招可以很美,却不能只是美。”
那个消失在记忆中很久的画面在脑海中重新荡开,与眼前神色自若看着小虎的太子重合在一起,幻化出迷离的错觉。
“什么感觉?”焦适之听到自己的声音,平淡柔滑得犹如绷紧的琴弦。
“我看见了花架子。”朱厚照露出个神秘的笑容,他转头静静地看着焦适之,眼眸中犹如闪动着晨星而明亮耀眼,淘气得像发现了藏着大秘密的藏宝图。
有花架子啊,那,花呢?
焦适之瞪大双眼,一贯自持冷静的面容流露出几分茫然,他迟钝地眨了眨眼睛,嘴巴开合了两下,似乎想说些什么,太子突然站了起来拍拍双手,如一贯那样带着笑容看着焦适之,“适之,好玩的东西看完了,我们走吧。”焦适之漆黑的眼眸中带着几分讶异几分迷茫,仿佛不为人知的角落被一只不知轻重的脚丫踩了几脚,还没等主人表示抗议,又悄咪咪溜走了,典型管杀不管埋。
朱厚照径直拉开了房门,门外站着十几号哆嗦着身子的人,屋外大雪纷飞,骤然间温度便下降了,冻得这群被赶出来的人牙齿打颤。太子偏头指了指门内的那只小虎,怡然自若地开口,“这只小虎,孤要它活着。”静静地瞥了眼刘海嘱咐,“可千万别死了哟。”最后几个字温柔得宛如耳语,刘海却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这天气还真是冷啊。
太子身后,是一脸平静的焦适之,两人一前一后地出来。太子终于愿意屈尊坐一下撵车,焦适之守在旁边,一行人又这么回到了东宫中,然后这日余下的时间里,平静得一如既往。
夜晚,皓月当空,月儿明亮的光芒遮去繁星璀璨,白雪皑皑的庭院洒满银白色的月光,像极了一副漂亮的画作,又像是镜花水月中的波澜,一触即散。焦适之迎着月光,踏雪而回,肩上落下几片雪花,很快又消融化水。
回到屋内,径直进了右侧的屋子,熟悉的气息沁入心脾,负责此间的小内侍早已把握了焦适之来回的时辰,早早地在屋内备上炭火与香料,舒适得让人卸去防备。焦适之褪下身上的侍卫服,换了身常服后,把随身佩戴的长剑横在桌上,轻轻地在桌边坐下,手里捧着壶沏好的茶,却没有任何动作。
今日,太子的确是带他去看了好玩的东西,好玩到他有点想把太子切开来,看看这肚皮到底是不是黑的?嗯,不必切开也知道,太子的确是只黑肚皮。随手把茶壶放到桌上,焦适之伸手摸了摸剑鞘,指尖微微发颤,感受到那股致命的诱惑。
一寸一寸地摸过去,那是熟悉到极致的触感。
这把剑,他从五岁得到至今,整整过了九年啦。
五岁的焦适之,抱着长剑胡乱挥舞,剑鞘丢在脚下,剑刃锋芒逼人。
十四岁的焦适之,抱着入鞘之剑,无趣得像个几十岁的老头子,天天跟在太子身后,絮絮叨叨,偶尔口露惊人之语,平静得一如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