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次随同而来的,便有去年年末刚入阁的杨廷和与焦芳二人,此二人在内阁中的地位自是比不得根基深厚的刘李谢三人,不过杨廷和凭借着东宫时的情谊,焦芳凭着敏捷的应对,倒也不是那么逊色。而这一次先开口的便是杨廷和。
“皇上,去年宁王叛乱一事给诸位藩王敲响了警钟,对朝廷可能有的动作也是纷纷有着猜测,若是朝廷贸然削藩,恐生变化。”杨廷和说得实在,也不是虚话。
然而正德帝却是不怎么接受的,他轻敲着桌面,似笑非笑地说道:“朕上次曾提过此事,诸公回去后想必自己也曾琢磨过,应当比朕还清楚国库每年在藩王身上浪费的钱财。朕便这么说吧,这笔钱花在哪里都可以,但就是不能花在蛀虫身上。”
“朕可是不乐意得紧啊。”
诸位藩王被正德帝如此毫不客气地斥责为蛀虫,虽然令诸位大学士们觉得有点过火了,但实际上却还是一样想法。
李东阳出列说道:“皇上,虽然诸位藩王的确无所贡献,然初始的时候,令他们安逸无忧,不兴兵事便是初衷。此前成祖便已经削去了他们的兵力,如今再削,臣怕削无可削啊。”
朱厚照撇嘴,“适之,给我们这几位阁老念念这些年赏赐下去的田地多少。”
焦适之出列,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籍,看起来颇有年代,“弘治三年三月,给仁和长公主三河县庄地二百一十五顷;四月,赐瑞安伯王源顺天固安庄地二百二十五顷……弘治十一年六月,赐岐王德安府田三百顷……弘治十三年二月,赐兴王湖广京山县近湖淤地一千三百五十余顷……弘治十五年三月,赐衡王祐楎山东寿光潍县地一千二百十四顷。”焦适之的声音不紧不慢,刚好够众位大臣听清楚这些个数据,而后焦适之往后翻了几页,复又说道。
“正德元年正月,荣王请求霸州等地的马草场地,仁和大长公主奏请浑河大同峪山的四座煤窑……均被拒绝,而后清查出不少功勋世家的侵吞土地达七千余顷,至今还未真正劝退。”刚才焦适之所念,在弘治年间赐给各个藩王的土地便多达上万顷地,更勿论私底下侵吞了多少。
还未等他们消化完,焦适之又取出另外一本,径直翻到了其中的一页,“据户部账本统计,去年税收达一百二十万金,各藩王的俸禄支出为九十万金,而其余被分封的藩王子弟的支出为七十万金,余下不等。”
焦适之话音刚落,朱厚照便双手合十,笑着看着在座的各位阁老,“怎么,现在觉得如何?这笔缺口若是你们能想得出更好的方法填补上去,朕可以不动这些人。”
一片沉默。
其实正德帝要的不是削藩的态度,他真正意义上想要做的事情是减少藩王对财政的消耗。当初明成祖为何如此厚待荣养宗室,他自然清楚原因,可如今藩王子嗣的范围在不断地扩大,朱厚照已经等不及再如此下去。触动藩王的利益自然是容易出事,可是让他安静地等待着结果,那可不成。
刘健率先说道:“皇上,您所言极是。其实我等也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也的确是想出了部分方法,然而太过伤筋动骨,臣等认为应该暂缓行事。”
朱厚照满不在乎地说道:“方法如何不说,只要有用就行。”
刘健示意谢迁,谢迁意会地上前一步,轻声说道:“皇上,臣等当初设想,或许可以限定藩王妻妾人数,子嗣分封人数,甚至是允许旁支庶出子弟并入民籍,许他们从事商科或是科举之事。”
此言就真如刘健所说,太过伤筋动骨了。
然而这的确是真正的好法子,与正德帝的想法不谋而合。
……
在内阁离去后,焦适之站在正德帝身后看着他正在思索着什么,也没有去打扰,刚想把之前拿出来的那几份资料收起来,便听到朱厚照说道:“适之,你刚才为何不说话?”
焦适之没有转过头来都知道朱厚照的神色如何,他无奈笑道:“皇上,几位阁老说得都非常好,我要说些什么呢?”
正德帝不满地噘嘴,抱着手说道:“这话不应该呀,若不是适之提醒,我还未曾注意到其中的额重要性,然而怎么到了真正需要你说话的时候,你就总是装傻充愣。”
“皇上,您也看到了,几位大人明明能够提出很合适的想法,这个法子最开始是从谁口中而来,又有什么问题呢?而且皇上也别把好事都堆在我身上,您本来也察觉到了不妥不是吗?不然那些个藩王的请封您为何都拒绝了。”焦适之轻笑道。
朱厚照往后舒展着身体,感慨道:“我当初是觉得他们请封的理由太不要脸了,既然礼部也劝我不要答应,自然没有答应的道理。”
焦适之:……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