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家如何,便是天下不同意,此事朕也是办定了。你们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若想辞官威胁,便尽早家去吧。”
李东阳这几年里听着正德帝这样的威胁听多了,早就不如当初听到的那般震惊。对正德帝这样的性子,存着别扭的心思是没用的。如果不能直接了当地跟他说清楚,彼此互相理解的意思更会是十万八千里远。
“皇上,您就算喜欢任之,却也不能把他放在火上烤。若您真的喜欢他,让他成为皇后深居后宫,对任之的才干是莫大的浪费,您不若……”
“好了——”
李东阳的长篇大论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被正德帝给打断,他微闭双目,淡声道:“李东阳,你是跟朕打哑谜呢?如今适之的情况如何,你难道不知道?”
李东阳抿唇。
“若他能平安无事,莫说不办婚礼,便要朕折寿十年二十年,都是小事。”
天子眼中犹带疯狂之色,语气却愈发清明起来,“他常劝朕,凡事要为天下着想,为他人着想。他唯一一次出格,便是主动出关引来鞑靼,亲手刺杀了孛儿只斤,为朕带来这史书记载的芳名,然后呢?看看现在朕得到了什么!”
“朕就是顾虑太多,思考太多,才会失去他。朕已经受够这些框条束缚,令朕缩手缩脚,如同暗道老鼠躲躲藏藏!”
“朕爱的人是位男子,朕意欲迎娶的人是焦适之。这从来都没有任何不可言道的地方!”
“朕既是天子,一言既出,再无更改的道理,此事就这么定了!”
话语到最后的时候,正德帝越发平静,李东阳甚至不能从中觉察到什么情绪。而这令李东阳紧紧蹙眉,心中波澜顿起。这个从他在大同便隐隐觉察到的不祥预感,竟是在今天应验了,令李东阳不只是该笑自己敏锐,还是叹息皇上失控。
眼前的正德帝犹如即将失去伴侣的头狼,烦躁不安的情绪令他随时处在爆发的边缘。不知是怎样的想法令他一直停留在冷静的边缘线,然而如同李东阳之前的猜测。
皇上越压抑,他便越不安。
如今这迟来的爆发令李东阳在抗拒的同时,也隐约觉察出皇上的不对劲。
皇上……疯狂了。
这个想法刚刚在李东阳心中一闪而过,立刻就深深地扎根。他对上谢迁的视线,他冲着他轻轻摇头,李东阳点点头。其他两个阁老也感受到皇上的不对劲,混到这个份上,谁都是条老狐狸,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强出头惹来一身腥。若是能合理理论的时候他们自然毫不退缩,但是现在皇上的模样着实令人担忧。
乐潇送他们出去的时候,李东阳特地留下他说话,“乐公公,皇上最近的情绪如何?”
皇上自己都把事情同几位说完了,乐潇倒也没那么避讳了。他望着微暗的天色叹气,“皇上今日要求钦天监挑出下月适宜婚嫁的日子,令尚衣监赶制婚服,同时派人清扫整个皇宫。整个十二监已经动起来了。”
李东阳讶然,道,“皇上已经做到如此程度?”
乐潇苦笑,脸上带着淡淡的倦怠,这段时间主子不高兴,他们底下伺候的哪里有好日子过。他摇头,对李东阳道,“您说错了,几位大人或许都认为现在皇上已经失去理智了吧?可小人的意见正好相反,今日皇上召几位入宫,正是皇上冷静的表现。”
“您几位今日入宫,明日皇上强行推行此事,便有了基础。哪怕几位大人现在回去立刻就宣扬自己真正的想法,令各位学生为大人们助威,可是天下会怎么想,其他官员会怎么想?”
乐潇的话几乎是一言惊醒梦中人,令几人的脸色骤变,而那个瘦弱的青年继续轻声道,“皇上如今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不管是史书评价,还是天下人的看法,在现在看来都远远比不上焦大人重要。”
“所以小人实在不懂,为何几位大人会在这件事上如此纠结,这不过是在焦大人……之前,皇上想做的最后一件事情。难道非要闹个你死我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