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西叔又打了一个胜仗!”
京城的冬日,临近年关也开始下雪,只是雪花稀稀拉拉的不成什么规模,刚落在地上就化了。
奉天殿中,温暖如春,老爷子拿着刚送来的八百里加急奏报,对朱允熥笑着说道,“阵斩北元余孽七千余人,俘虏两千。北元小王子伯颜纳哈单骑而走,你西叔带亲兵去追,追了一天一夜,那厮冻死在雪地里!”
说着,老爷子语气微顿,“这仗打的不容易,你看看!”
正在一旁的书案上,看着户部奏呈上来今年国库结余奏折的朱允熥,放下手中的奏折,仔细的阅读起来。
大战,发生在十天前!
从塞外至京城何止千里,为了这封报功的奏报,不知多少骑士风雨兼程,日夜疾驰。
而在朱棣简单描绘的战报之中,更不知是多少大明汉家男人的血泪。暴雪之中追击敌军,在冰天雪地之中露营三日,不知多少儿郎的手指脚趾被冻掉。
在漫天暴雪之中冲击敌营,有不知多少男儿,血洒疆场。
战报虽简,但其中的金戈铁马,还有北风呼啸之下的惨烈,扑面而来。
年关将至,再也没有比这份军功,更完美的贺礼了!这不但是对大明天子的贺礼,也是给北平之外百官百姓的贺礼,拒敌于国门之外,方能让百姓过一个好年。
“燕王,英雄也!”
朱允熥心里赞叹一声,看着老爷子,“爷爷,西叔这仗,打的不容易!”
说着,翻到战报的最后一页,那里还有北平按察司衙门的联名的奏报,“三万大军,回来的人,几乎各个身上都是冻伤!西叔亲王之尊,冲在最前面,耳朵都冻烂了!”
“老西确实不容易!十来岁就跟着大军远征,这些年,在马上的时间,比在家里都多!”朱元璋点头,微叹说道。
朱允熥看着老爷子的侧脸,看着他的表情,心里有几分明悟。
这大概,就是老爷子有时候明知燕王桀骜,但还是不愿意下重手的原因。这样一个儿子,本就应该是父亲的骄傲,而不是父亲的牵绊。
“孙儿,觉得,这份战报,明发天下,有功将士重赏,西叔也重赏!”朱允熥开口道,“大明有如此塞王,乃国家之福,如此边军更是国家之幸。西叔燕王,不避刀兵凶险,亲自冲在第一线。大明将士,于漫天风雪之中,保边关平安。明发天下各边镇,卫所,为大明军人之表率。”
“有功的将士,残疾的士卒,更需要沐浴天恩。孙儿以为,当派遣钦差天使,亲赴北平,劳军慰问!”
朱元璋欣慰道,“大孙,你这份心胸,难得啊!”
老爷子话中有话,朱允熥也是精明之人,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燕王朱棣本来于诸塞外之中,风头最盛。天下军旅,皆知他骁勇善战之名。而且,这份马不停蹄的军功奏报,其实细细想想也有几分炫耀的意味。
杀敌一万不算什么,但是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杀敌一万,简首就是不可能中的可能。大张旗鼓的明发天下,夸耀功绩,会使得燕王的风头更盛,更有贤明。
如果是小心眼的储君,可能这时候想的更多的不是赏赐,而是如何遏制。
“孙儿,想的,是大明!”朱允熥正色说道,“想的是大明的百姓,还有大明的将士。皇爷爷总是教导孙儿,身为一个合格的君主,必须要有大局观。孙儿不能为了自己心里一点小心思,对这样大功视而不见。”
“更不能,轻飘飘的放过,寒了天下士卒的军心!”
“好孩子!”老爷子轻拍御案,笑道,“就凭这份心胸,将来你就错不了!你这份心胸,把你那些叔叔都比下去了!”
“爷爷,若是我父亲在,他会怎么说?”朱允熥忽然好奇,问道。
“要是你爹在,肯定会骂你西叔!”老爷子笑道,“你爹会骂他一个狗血淋头,大明那么多能臣勇将,就你老西能?啥时候打仗不行?非得赶暴风雪出去打?显你老西与众不同是吧!你是出风头了,多少人将士遭罪?以后这事你给我少干点,别一天到晚的想着出风头!”
“呵呵!”朱允熥笑道,“父亲真会如此?”
“你爹是既骂,又要敲打!”老爷子微笑道,“论心胸啊,其实你父亲,还比你差一些!”
这话,老爷子能说,朱允熥不能听,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
朱允熥站起身,躬身说道,“孙儿只不过有些小聪明,比父亲差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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