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有一丝侥幸心理,希望顾青彦只是无数给诚安福利院捐款的善者之一,并不是与他保持信件往来之人的话,老院长接下来的一袭话,则彻底将他的心拉至了谷底。
老院长说:“你记不记得,当年院里有组织小朋友写信感谢来我们院的捐助者?你的信就是寄去了他们顾家那里,这位顾家的小儿子就是一直给你回信的小朋友。”
陆峰握着手机的手攥的很紧,关节几乎发白,他怎么能想到,顾青彦就是他心心念念想要见上一面的人!?
丰月,合起来就是一个“青”字,线索一直在那里,只是他一直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不曾想要深入了解这个人而已。
缘分有时候就是这么作弄人,当年,他们一群福利院的小朋友在一起在卡片上画画、写几句感谢的话语寄出去给曾经资助过福利院的人,是完全随机的,福利院的员工帮他们寄出去,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信寄去了哪里。
顾青彦当年会回信,他也是始料未及的,他的来信始终没有地址,其实那是顾家派专人送来的,并没有经过邮局,而他的回信也一直是由福利院的员工经手,捐助者的地址信息对于他们来讲一直是保密的,也是怕发生不必要的纠缠。
陆峰当年没有想过要见信中的“丰月”,他知道这信的主人来自的家庭与他有着天壤之别,恐怕不是他说想见就能随便见的,他也没必要让对方的家庭误以为自己很想被领养,给对方添不必要的麻烦。那个时候,陆峰已经经历了太多次被别人挑选的经历,已经对离开福利院不再抱任何幻想。
来福利院收养小孩的家庭,没有一个人愿意领养一个已经是初中生年纪了的小孩回家,他们喜欢年纪更小、长相更可爱的,最好没有自己原生家庭的记忆,可以毫无芥蒂的叫他们一声“爸爸、妈妈”。
陆峰在家庭遭受巨大变故之后,一度变得有些自闭,不愿意与人交流,也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帮助,这样的孩子当然不会是那些家庭的首选,他看上去很难融入任何家庭,有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甚至是有些阴鸷的,并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孩该有的样子。
陆峰的自尊心很强,那段时间,他像个带刺的少年,对全世界都充满了恶意,他心中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会被别的家庭收养,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死去的父母、姐姐,他打算带着与亲人的美好回忆一个人生活下去,总有一天,他会站在天平的另一端,选择别人,而曾经带给他伤害的人,统统都会付出代价。
起初,陆峰是在福利院员工的鼓励下开始写信的,他们认为写信也许可以帮助陆峰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让他不再固步自封,永远活在过去的不幸里,事实上,这个办法真的有效,陆峰渐渐在书信里对着那一端的人敞开心扉,整个人也慢慢变得开朗起来。
这些变化,福利院的员工都看在眼里,陆峰原本没想过能一直和一个人保持书信联系那么久,可后来竟然形成了习惯,好像每个礼拜最期待的事情,就是收到那封专门写给自己的来信。
在给丰月写信的时候,陆峰从不会问及对方家庭的信息,也不会提起自己在福利院里孤儿的身份,就好像他们是两个身份平等的朋友,互相分享着生活中的见闻、感受。
后来,他俨然已经将丰月当成了自己的女朋友——他一直认为对方是个女孩子,若不然,那稚嫩的笔迹怎么能够那么整洁干净,叫人看了就心生喜欢?他看得出对方写字时的认真与投入,想象中的丰月,应该是个文静爱笑的女生。
这个人陪他走过了最孤寂难熬的一段日子,虽然对于对方来讲,可能只是随笔写下的几行文字,可在他这里,却分量极重,这些文字带着他从阴霾的过去走了出来,也承载着他对今后的向往。
再后来,陆峰被瑞典的陆氏夫妇领养,和丰月的书信一度中断,现在年纪渐长,回想起过去,很多记忆都模糊了,可与这个人书信的那段日子却始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