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顾阿姨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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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婧被郭烨说得心花怒放，可嘴上却道：“哼！想我也没见你打电话给我啊。”

    “这不是怕你妈吗，要不然我早就约你出来了……要不我们去看电影？”

    “好啊。”唐婧点头答应下来。

    郭烨见她俏生生的样子，忍不住低头闪电般的在她嘴唇上亲了一口道：“你真好。”

    “啊！”唐婧触电般的往后退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俏脸粉红的扬起手就向着郭烨打去：“你要死啊！”

    “这是你那天亲我，我还你的。”郭烨一边躲闪一边嬉笑着道，说完就闪身进了宴会厅。

    两人进了宴会厅不敢再嘻笑打闹，生怕别人看出什么，酒桌上推杯换盏，虽说郭新林只是刚刚提到正处级，资历与他们这些老正处还不能比，但也不敢轻视，酒席上轮流相敬，十分的亲热。

    明里说今天摆酒庆祝自己与唐婧考上大学，郭烨看着杯来盏往的场面，却像杭州官员庆祝周富明如原以偿的当上市委书记、唐学谦当上副书记，顺带庆祝爸爸下放当副县长，郭新林的任命已经下来来，明天交接完工作后天就得出发去县里了。

    众人喝到兴头，也轮到唐学谦出来给大家敬酒致谢，却见唐学谦端着酒杯向自己过来：“小烨啊，唐伯伯先敬你这杯酒，下一杯再敬你爸爸……”

    在场的杭州官员，只有周富明清楚丁向山一案的侦破过程，心里只羡慕郭新林有这么个儿子，对唐学谦此举自然不觉得诧异，心想：要没有郭新林儿子的机智果敢，抓住丁向山所设圈套的漏洞，唐学谦怎么可能坐在这里接受众人的奉承？

    其他人看到堂堂杭州市副书记、代市长端着酒杯第一个竟向一个半大不大的少年敬酒，眼镜跌碎了一地。

    郭烨也有些意外，端起装果汁的杯子，忙说道：“我爸爸最佩重唐伯伯，我也最敬重唐伯伯，我心里最希望唐伯伯一家人平平安安，这样，我爸爸做官也就能顺顺当当，这杯……我以饮料代酒，祝唐伯伯一家人平平安安、和和美美……”

    “你小子心里肯定加了一句，祝愿自己老子做官顺顺当当。”外经贸委主任万勇在旁边开笑着说：“跟我家小子一样，我问他最大的愿望是什么，他说希望我做大官，他哪怕做一辈子大官的儿子就心满意足了……”

    惹得众人哄堂大笑，万勇又说：“祝愿很美好，喝饮料就不对了，换上白酒，我家小子能喝半斤茅台，我看你潜质比我家小子好。”

    唐学谦哈哈大笑，对郭烨说：“能不能喝点，要不陪唐伯伯喝点白的？”

    郭烨对酒精的适应性很强，只是十六岁之前在妈妈的严格监管下，没有机会接触酒精，旁边的小姨父陆远山给他换上一杯白酒，郭烨一饮而尽，众人都喊好。

    唐学谦也将杯里的白酒喝干净，接下来跟郭新林喝了小半杯酒，再给桌上其他人敬酒只是小抿一口。

    这其中的细节，让这些在官场上厮混了多年的人十分疑惑，想不通这半大的少年能让唐学谦这么重视？不简单，一定不简单。

    唐学谦没有想太多，郭烨虽然是晚辈，这酒也当敬，也没有考虑到当着杭州大小官员的面敬这杯酒会形成多大的影响。

    万勇颇无顾忌，见郭烨将一怀白酒一饮而尽，起哄说：“知行家小子还可以，比我家小子不含糊，是不是挨个儿给我这些叔叔伯伯敬敬酒，怎么说今天大家聚到在这里，也是为你庆祝考上浙江大学。”

    郭新林的好运气，实在让人羡慕，所以响应万勇的人也多，闹得郭烨无法坐下来。

    周富明说道：“新林，你就领着儿子认识一下在座的叔叔伯伯，一桌一桌的敬，来来来，小子先来敬我们这桌，半汤匙就可以了，知行酒量可以，要多陪一点……”

    见周富明的话里很维护郭新林的儿子，万勇颇为尴尬的闭了嘴，其他人更不会不识抬举的起哄。因为唐学谦给郭烨主动敬过酒，当郭新林领着郭烨给周富明这桌敬酒时，周富明欠着身子将酒喝掉，等给其他桌挨个敬酒，自然没有人坐着不动了。

    敬完酒郭烨却有些想吐，毕竟是十八岁的年纪，没怎么喝过，一下子不间断的喝下这么多有些反胃，他招呼了一声就出门找厕所了。

    西城饭店是一个大院改建成的，那时候的院子主房和厕所是分开的，要去厕所必须经过后院的花园，待郭烨一出门被凉爽的风一吹，整个人瞬间清醒了很多，走到一半时却听到花园里隐隐约约的传来抽泣声，走进一看却是顾建萍一个人坐在凉亭里。

    “顾阿姨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不上去吗？”

    “嗯……我下来醒醒酒。”顾建萍听到身后传来郭烨的声音，赶紧擦了擦眼泪，向郭烨看去。

    “怎么了？是不舒服吗？”郭烨柔声在顾建萍身边坐下，注视着月光下的她，刚刚哭过的她显得冷艳又凄美。

    “没什么……你知道我和你唐伯伯是怎么认识的吗？”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和人聊过心事了，顾建萍心里一大堆事都不吐不快。

    “我和你唐伯伯是在文化大革命时一次诗会上认识的，他那时候就是一个诗人，我那时候就是被他一首诗打动最后嫁给了他，可是结婚后婚姻永远不可能有诗里面的浪漫，刚开始还算好，可是你唐伯伯因为写了一首诗，被打成资本主义走狗，这才是噩梦的开始，一切都变了，曾经的朋友亲人都躲着我们走，工作没了收入没了，就算在家也要担心那些革命小将冲进来抄家，每周两次的批斗这一切都让我们将近崩溃……”顾建萍说到这里时脸色都是发白的，眼中泪流不止，浑身一阵阵战栗，可见文化大革命对她留下了多大的阴影。

    文化大革命结束那年正好是郭烨出生，根本不清楚那个时候残酷，只知道死了很多人，现在回过头去想，那真是一个疯狂的年代，郭烨伸出手帮顾建萍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她的皮肤光滑细腻凉丝丝的。

    顾建萍微微闪避了一下，就任他施为了，感觉到郭烨眼中的关切和心疼，她心里一种被认同的感觉油然而生，带来了一丝丝温暖，接着道。

    “你没真正的经历过那个年代不能体会那种可怕，家不再是家而是别人可以随意来去的地方，每次游行批斗带来的远不止肉体上的伤，还有精神上的折磨……过了两年我们的食物没有了，人也已经奄奄一息，想死死不了想活活不成，我站出来指认了你唐伯伯……把他以前的诗批判成反动文学，他被定罪的那一幕我永远也忘不了……可是我有什么办法？上有老下有小要照顾，要吃饭……”

    “你唐伯伯被劳动改造去了，这一走就是几年，直到78年才平反恢复了职位，几年没见都快成陌生人了，连小婧第一次看到他时都问这是谁……这事也一直成为了我们夫妻间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这次你唐伯伯出事，我以为一切都完了，没想到……”说到这顾建萍偏过头注视着郭烨的眼睛继续道。

    “谢谢你小烨，谢谢你，以前那样对你是因为我自己的原因，经历过那十年亲朋好友的背叛我不敢相信任何人，我看多了人性的黑暗，不想和任何人靠太近，谢谢你让我看到光芒。”月光下顾建萍清冷的双眸里闪烁着信任和炽热。

    “没事的顾阿姨，过去的终将过去。”郭烨借着酒劲壮胆，顺势将顾建萍轻轻的搂进怀里，意外的是她居然没任何挣扎和不适，顺势就倒入了他的怀里，郭烨左手搂着她的腰，右手在她背上轻轻抚摸安慰，他没想到这次的事收获这么大，不仅收获了母亲，还打入了这个拒人千里之外的女人心里，或许自己现在已经成为她最信任的人了吧，不然这些话她怎么会对自己讲？

    顾建萍任郭烨拥抱着身子还在一下一下的抽搐，不远处一株树后边唐婧清秀妩媚的小脸上神色木然的注视着远处的母亲和自己的心上人，郭烨出来不久她就因为担心他尾随而来了，没想到会听到这些事，她从小就随母亲长大，感情远胜一般母女，她从不知母亲有这么多心事，只是对于郭烨抱自己母亲，唐婧有些吃醋，他都没抱过自己呢。

    “顾阿姨你知道吗以前我其实很讨厌你的。”

    “为什么？”顾建萍脸色微红的从郭烨怀里挣脱出来，眼神有些闪躲。

    “因为总感觉你冷冰冰的，还有你身上那种气质，让人一站在你身边就感觉像个丫鬟和奴才一样，感觉低人一等。”

    顾建萍听到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小鬼头你这是夸我呢？”

    “是啊这都听不出来，可真傻，不过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还记得以前我去你家玩，我看你在花瓶上画画，就想和你套套近乎，结果你直接将花瓶给摔碎了……你这么讨厌我，那我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那你还这么卖力的帮我，要是没你那天的那些话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一关，你不知道当时我都以为没救了，那种精神上的压力太大了，十几年前我可以带着女儿挺过来，可是现在我却不想在尝试那种滋味。”顾建萍说完就注视着郭烨，想从他眼睛里看出是真话还是假话。

    “我出发点呢是为了我爸和唐婧，到了你家看到你的样子的时候，又心疼了，你不该受这样的苦，唉……我就是心太软啊！”说到最后郭烨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仰天长叹。

    顾建萍却被郭烨逗笑了，一巴掌轻轻的打在他头上：“呸……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感叹，还心太软，你对谁心太软？”

    郭烨突然偏过头直视着顾建萍，咧嘴一笑：“对你心太软啊！”

    顾建萍心里莫名的一跳，撩了撩耳边的长发，撇过头去不敢和郭烨对视：“油嘴滑舌，你就贫吧。”

    顾建萍平时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乍然见到她娇羞的样子看得郭烨心里直痒痒，想过去亲她一口，可是这时花园里响起了脚步声，郭烨站起身来笑道：“顾阿姨以后要多笑笑，你笑起来的样子不知道有多迷人。”

    说完郭烨就出了凉亭往厕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