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在惊天骇浪中逆流而上,虽步步维艰,仍九死不悔,竭尽全力地伸着手,指尖绷得紧紧的,只想触摸到眼前人的衣角。
咫尺天涯。
这一臂距离像是隔着天涯海角,隔着无可逾越的壁垒,司暮很艰难才碰到了谢清霁的衣袖,可他还来不及抓紧,便手中一空。
谢清霁从他面前彻底消散了个一干二净。
没了控制月光的人,剑意消失,剑阵散去,被聚拢而来的月光复归原位,四周逐渐恢复平静。
司暮眼前一暗,心头一闷,一口血就呛了出来。
他面色铁青,随手擦去唇边血迹,眸光冷如结冰,死死盯着谢清霁消失的地方,片刻后转头看破庙里。
青衫游魂也不见了,不知是随着剑阵一起消散了,还是因疯子放下执念、松了禁锢而得以转世了。
疯子半跪在地上,如受伤困兽,发出低沉痛苦的嘶鸣。
他周身灵气涌动而混乱,不停地在往他身上钻,司暮只一眼便知道,这人得了机缘开了窍,直接入道、开始自发吸引灵气了。
只是疯子现在情绪很崩溃,根本无法控制这些灵气。
他甚至连管都不想管,任凭那些灵气撕扯着他的身体,在他身上留下血淋淋的伤痕。
而他那枚骨骰就掉落在他面前,正骨碌碌地滚来滚去,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疯子撑在地面的手——它生出器灵来了。
这多半就是疯子入道的机缘。
可惜疯子看都不看它一眼,抬手就要将它挥开,千钧一发之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他一步,捡起了那枚骨骰。
骨骰被陌生人捏住,呆了一呆,又开始奋力挣扎起来,可惜它现在就只是个刚生出器灵来的小法器,刚认的主子又不来救它,它在司暮指尖转了一圈,转不动,也就蔫哒了。
“有人在劝你醒来,有人在为你送命。”司暮将骨骰捏在手里,扫了几眼,感受到它内里的玄妙,眸色微深,“你却不珍惜。”
法器既然认了主,在它主人死掉之前,就算是将它强行带走,也用不了了。
这疯子,真让人不省心。
司暮现在脑子里只有谢清霁,没什么心思处理疯子的事,他随手将骨骰扔到疯子身上,留下来一句“想明白了就来飘渺宗”,别的再不多说,微微闭了眼,便开始掐缩地诀。
疯子在混乱中模糊听见了司暮的话,愕然抬头,一下没反应过来。
待他意识到司暮话里的意思,神色大变,踉跄着站起身来就追问:“谁?谁送命?”
他环顾四周,没见到其他人,转念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宋小情——”
无人应声。
清醒之后各种事情都涌上脑海,疯时想不明白也不想管的事……比如破庙里永远吃不完的供品,一一浮现眼前。
舌尖隐约还有松子糖的甜味。疯子忍不住捏紧了手中骨骰,捏得小法器委屈地咕噜咕噜叫,他全然不顾,转头就要扒拉着司暮追问:“——你把话说清楚!”
司暮旋身而退,没被疯子碰着,下一刻法诀施出,他一脚踏入强行辟开的直接回飘渺宗的法阵,一眨眼便消失在疯子眼前。
……
飘渺宗。
放着谢清霁身体和引魂灯的冰室里,此时空荡荡的。
禁制被破坏了,残留的气息很显然,是那曾在冰室里躺了百余年的人。
司暮面沉如水,站在空无一人的冰室里,紧捏拳头。
小师叔……你好得很!
他折身出去,召来管事,一连串命令落下。
管事不明白这位主怎么大半夜的突然就回了宗门,还要加强出入管理,重新加固各处禁制。
但他看着司暮这满身骇人的冷意,还是没敢多口问话,恭恭敬敬应下,将这命令一层层传下去。
惊动一片不必细说。
司暮挥袖如风,连连掐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