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渡寺的建成、东山的更名,在钦差离开京城的时候,都还只是个决定,在三日前才成为事实。
皇帝的意思,连刘钦、刘钺都是第一次知道,更何况这些和尚?这种举寺迁徙的大事,岂是“稍后”一下,就能决定好的?
然而,真的是稍后。
他们一杯茶还没喝完,将他们带着这里,上完茶之后就不见人影的普泓和尚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份名单。
苦度寺一共三十二人,九个老和尚,十四个年轻和尚,八个小和尚,一个俗家弟子。
前往京城入住苦渡寺的名字也勾出来了,老的一个没去,小的一个没留。
普泓和尚的话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确:年轻的,能去的,咱们都去,至于老一辈,他们在这里过了一辈子,别无所求,只想老死于此。
东山的苦度寺,以后不会再收弟子,只求在他们老死之前,皇帝能从京城苦渡寺或别的地方,派人来打理寺院,以免荒废了这千年古刹。
乌大人问,那更国号、测国运、修历法的事,怎么办?
普泓道:“度海师叔祖平生只收过一个弟子,乃是贫僧的小师叔,云起师叔。云起师叔在此道之上,深得度海师叔祖真传,此次也会同我等一同进京。”
这就没问题了。
简直不能更满意。
原本准备好了要打持久战,狠狠扯上几天皮的,不想这群和尚们这么干脆,而且开出的条件,比他设想的最好的结果还要好。
虽然老和尚们都留了下来,可是既说了这里不再招收弟子,只想老死于此……陛下这点耐心还是有的。
更何况,一群德高望重甚至老奸巨猾的老和尚去了京城,哪有一群小和尚好辖制?他们不去才好呢!
原本以为要耗费大量唇舌、大量时间的差事,就这么简简单单搞定了,乌大人很是高兴,一挥手大方的给了和尚们三天的时间准备,然后又得了普泓一句:“请稍后。”
普泓说完这句,便在几人愕然的视线中,转身离开。
这次稍后的稍稍有点久,喝了两盏茶。
一个背着小小的包裹,眼圈有些发红的小和尚出现在了厢房外的院子里,默默站着不动。
紧接着又来了一个年轻和尚,穿着袈裟,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
然后又是两个大和尚。
最后普泓自己背着包裹进来,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刘钦几个终于坐不住了,从厢房中出来,刘钦和普泓更熟一些,开口问道:“普泓大师,你们这是?”
普泓宣一声佛号,道:“贫僧已经收拾妥当,这就随大人前往京城。”
乌大人看着站了一院子的和尚,瞠目结舌:“这就收拾好了?人到齐了?”
这效率,也是没谁了。
普泓道:“云起师叔还在和师叔祖辞行,稍后便到。”
乌大人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没办过这么容易的差,很是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一声道:“既是前辈大师,我们该亲自去迎才是。”
普泓欲言又止,最后合十道:“请。”
于是普泓引着刘钦、刘钺、顾瑶琴、乌大人四人,后面跟着二十二个和尚,再后面跟着一众侍卫、丫头,浩浩荡荡一群人进了后院,停在了一个小小的院子外。
院子里有人在说话。
“师傅,今年我泡了好些酸菜,过年的时候,咱还吃饺子?”声音清澈,犹带稚气。
“不吃饺子吃什么?”和尚的声音也挺中听。
少年道:“可以吃混沌啊,饺子馅大,皮儿劲道,混沌皮薄味鲜,入口即化,各有各的好。”
和尚道:“还是吃饺子,混沌个儿太小,吃的不过瘾。”
和尚是个吃货,但这个吃货和尚,向来求饱不求精。
院子外面站着的一群人,听着这家长里短的话,有些不耐烦,只是普泓不通报,他们也不便开口。
顾瑶琴则有些膈应:原来这和尚,就是那个嫌弃她用了澡盆的所谓“小师叔祖”!果然只听声音就令人讨厌,只是这个和尚,却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不仅不能得罪,还得好好表现才行——这样一个有“道行”的和尚,往往随口一句话,就能让她这样的千金小姐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不可不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