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儿子残疾,丈夫降爵,外面还有一脑门子的官司。
几天前抓回来的马夫,连个屁都没审出来,就熬刑不过死了。
那些参加赌马的人家,隔三差五派人来问,案子查的怎么样了,好像多关心她似的,实际上谁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
最让人恶心的,是门口那些贱民。今天驱散明天又来,关进大牢里也不怕,还在外面磕头谢恩,高喊多谢长公主赐给他一口牢饭吃,不至于饿死街头。
这几天但凡有家有口的都要忙着准备过年,情形还稍好些,等过完年,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
想让那些赌棍彻底忘掉他还有个可以拿钱的地方,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们。
这些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皇上和太后的态度。
她承认那天是冲动了些,可是那个贱民,竟然当着她的面断了玉儿的胳膊,让她怎么忍?
却没有一个人体谅她。
皇帝怪她不会教儿子,不识大体,太后怪她得罪了度海大师。
家里两个男人,更是一个哭着喊着让她帮他报仇,一个催她赶紧想辙把他的爵位升回去,说他出门喝酒都没脸,又问门口那些贱民怎么还不打发了,害的他连朋友都不肯登门了!
这哪里什么是亲人,分明是仇人!
可有什么办法,丈夫是她自己挑的,儿子是她自己生的……连诉苦,都拉不下这个脸。
侍女的声音在亭外传来:“公主,顾七小姐在外求见。”
长公主不耐烦的皱眉,“不见”两个字正要脱口而出,却又顿住,道:“请她进来。”
先有定国公府的枣泥糕,后有秦毅的几次上门求购,顾瑶琴的禁令就这样不了了之,只是她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到处走动,这还是她半个多月来第一次出门。
跟着下人到了风雨亭,就看见长公主倚着栏杆坐在亭子里,愣愣看着外面的飞雪,眉宇间隐隐带着几分倦意。
顾瑶琴盈盈下拜:“瑶琴给表……给长公主殿下请安。”
长公主回头,对她招招手,道:“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也顾不上你……难为你还想着来看我。”
顾瑶琴心有戚戚焉,这些日子,诚然她那边是凄风苦雨,长公主这边,也从没消停过,
先是香皂铺子关张,紧接着齐玉输钱,再然后“假摔出老千”的事情曝光,公主府被讹,再然后,齐玉被断臂,驸马被贬爵……
这一件接一件的事儿,不管放在谁身上,都要心力交瘁。
想到这些,顾瑶琴对长公主的怨气倒是消了大半……谁家里接连出了这么多的事儿,还能想着拉拔别人?
“……过来陪我喝杯茶。”
顾瑶琴应了一声,进亭子坐下,侍女进来奉了茶,又悄悄退了出去。
长公主道:“听说你母亲最近在帮你张罗婆家呢,可有什么眉目不曾?”
一提到这话,不必假装,顾瑶琴的眼泪便汨汨而下,噗通一声跪下,哽咽道:“求表姑姑救我!”
长公主皱眉道:“什么救不救的,孩子话!哪有姑娘家长大了不嫁人的……起来说话。”
顾瑶琴泣道:“表姑姑有所不知,先前大皇子殿下想要娶我做侧妃,被我回绝了。家里怕得罪了大皇子殿下,一心要将我远远的嫁了出去……
“人都说,女人嫁人,就像重新投一次胎,我实在不想就这样,被草草的……表姑姑,求你救救我!”
长公主搀扶她起身,叹道:“我也是女人,你的顾虑我怎么会不懂?想当年,母后皇兄心疼我,由得我自己挑选夫婿,最后还不是……唉!”
又道:“我何尝不想帮你,只是你表哥的情形你也知道,我哪里分得了心!”
顾瑶琴有些惭愧道:“表哥的事,我也略知一二。只是瑶琴无能,请不来名医替表哥治伤,只能在银钱上,略尽绵力。”
她从怀里取出一个帕子,缓缓解开,里面是厚厚一叠银票。
顾瑶琴道:“当初建赛马场的时候,因为是我出的主意,祖父便将顾家的这一成红利,七分入了公中,三分给了我父亲,父亲又留了一分给我。
“后来我在外开店,虽用的是顾家的本钱和人手,但祖父也做主,给我两成红利……几年下来,林林总总也攒了不少银子。
“反正我在家里,吃用都是公中的,没什么花钱的地方,这些银子,表姑姑就先拿去应急吧!”
长公主摇头道:“这些钱你拿回去吧,一则我就算再艰难,也没有用你一个小姑娘的银子的道理,二则,我那个窟窿眼儿,也不是你这几十万两银子能填补的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