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浮生若梦,一枕黄粱”的道理么?只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看时,文小公子站在身后,手里抱着长长的一个包袱。
他便笑道:“怎么,你都听见了,还不快开口骂我?”文方寄鼓着双颊,瞪眼看他,这时候却骂不出口来。贝衍舟叹道:“你拿了交给文堂主的货讫,怎么还不走?我不是吩咐了阿甲,从后山把你送出去么?”文方寄道:“我走到房后,听见你和王大哥说话,就停下不走了。”
贝衍舟道:“你是怕我也暗中害你。”
文方寄摇了摇头,脸上一阵薄红怒色,“阿甲他一直要拉我走,但你救了我,我怎么能抛下你一个人走?我点他穴道,才发现他不是活人,但却不会说话,可是刚才突然不动了,我才挣脱开他。”
贝衍舟想了想道:“啊,是了。怕是黄粱把岛内的机关势给耗尽了。”他笑一笑道,“你怎么这么傻?这下真不见得走得脱了。”
文方寄逞强道:“我不走。你救了我,我却一走了之,算什么……什么英雄好汉?”他虽然恼恨贝衍舟的行为处事,却也自小耳濡目染江湖上的那些英雄故事,此时却也觉得不能抛下他一走了之。
贝衍舟苦笑道:“英雄好汉最讨厌我这样的魔头,留下来看我杀人人,人人杀我,岂不是给自己找气受?”
文方寄道:“我不让你杀人,也不让别人杀你。”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一握之下,才觉得手心里尽是冷汗,微微颤抖。他一路与贝衍舟同行而来,只见这魔头生死不变色、万事不萦怀,如何见到这般情景?一时也不知怎么办,便引着他手,用自己的袖子替他擦了擦,再整个儿裹住。贝衍舟好笑道:“你不骂我是无恶不作、杀人不眨眼的坏人了?”文方寄低声道:“你是坏人不错,但我不骂你了。”
这时一大批人涌入后院,到处寻觅弇洲先生;见两个少年挡在跟前,也不以为意。然而这宅第前前后后,居然当真毫无活人踪影,因此他们甫一看见那万卷斋,都欢叫起来:“在这里了!”就要冲进书房。弇洲派的机关秘而不宣,独一无二,因此这图纸每一份都价值万金之数,更蕴藏这武林中的各种秘密。贝衍舟旋身挡在门前,道:“你们待要如何?”那些人道:“快让开了!我们要拿走你家的图谱。”
贝衍舟微笑道:“阁下要拿图谱,小生不敢相拦。只是小生在这里奉命看守宝斋,收纳图谱,以备查阅。此处图谱共计三万八千九百六十一卷,分四门八重六十四项类。不知阁下要拿哪一类目下哪一卷?”
有人眼珠一转,道:“无论哪一种哪一卷,你都能找得出来吗?”
贝衍舟道:“那是自然。”
有人不信,叫道:“那你随便取一柄藏机匣的来瞧瞧。”
贝衍舟点点头道:“藏机匣的的确最多。最近一封入此封存的是三月二十八日的江州货讫。”伸手从侧旁便翻出一卷,展开道:“请看。”众人都眼前一亮,看见他手里卷轴上,果然精细绘制出一处带有暗锁夹层、一遇强人破坏便会自动焚毁的书匣。”众人都不由得暗自佩服,转头去看那藏阁之中密密麻麻,数层楼高的阁架,心道:“我若想找出这里头想要的卷轴,无异于大海捞针,不知道要耗到什么时候;这么多外人虎视眈眈,也不可能将所有卷轴通通带回后慢慢查找。若是这小子愿意帮忙,大家众目睽睽,各取所需,也倒公平。”于是都叫道让他去取。大家相互顾忌,也不愿意说出姓名门派,但只要说出下定时的年月日,那小子便说能找着,于是倒也放心他去,搬动那些卷轴,一行行寻过去;众人投鼠忌器,又相互牵制,反而一并退在大门外面,互相虎视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