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将手一挥,那风化了海碗,海水一个巨浪打来便灌了满杯;闪电在碗缘的酒波上弯一泓潋滟,那浓浓黑气也一发沉入酒中,但觉酒色渐浊,浑香陈起。
沈忘荃一怔道:“小子领悟的好快!”举杯先请,两人也不叙什么宾主,便将这前尘往事,痴缠恨欲,各饮了一碗下怀,只觉得雷声隐隐,伴着霹雳像辣子般烫过舌尖、滚入肺腑心胸,久久轰鸣不绝,不由得赞道:“小小年纪,好大的襟怀!”
王樵却定定出神,仿佛沉浸其中,心道:“酸甜苦涩,百味都挟风蕴雷;烧断愁肠,可偏生久转回甘,沈老师这一生爱恨,怕是惊天动地,却也不罔。我不过是窥见其中一星半点,尝得其中一碗滋味,便险些被它裹挟进去。将来我这一生情意如化作一杯酒时,只愿它淡而无味,彷如清茶,能照他笑靥,解我焦渴,也便罢了;哪怕是有些苦尾,也没什么。哪里又有不留遗憾的人生?”
说不得间两人你一碗,我一碗,居然将那恰才还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风雷,尽皆喝进了肚里。
喻余青背着王樵往鬼蟾山上奔了半个时辰,脚下不停,气息不乱,仿佛御风而行,他自从得了那千面叟身上数十人数十年的武功进境,也算是因祸得福,如此负了一人在陡峭山侧奔波,也丝毫不觉得疲累。此时觉得王樵的身子好像没有先前那般冰冷,这才急忙停下来,探他鼻息脉搏,觉得似乎教先前平稳了些,心中才算略略缓一口气,取了帕子来将他脸上冷汗揩拭去了,又将他乱糟糟的头发拢了拢,手指触在他皮肤上面,沿着他颧骨到下颌流连不去,心道:“三哥瘦了好多。”
此时渐要到山顶,一路来他也未走大道,没有遇到守山的侍卫,倒是也许碰到几个弟子舌头,可他身法快若奔雷,一霎眼便从那些人身旁闪了过去,有些人只听得一阵风响,连个人影也没有瞧见。此时见远处金顶廓台上灯火辉煌,隐隐皂皂地似乎有很多人聚集在哪里,人声鼎沸,只是隔得远了,那声音聚在一处,仿佛一口大钟一般,在这夜色的雾瘴之中罩在山顶之上。
喻余青心下甚奇,暗道:“怎么这深更半夜,金顶上却会有这么多人?他们魔教集会,难道喜欢半夜三更么?啊,这蟾圣既然号称‘万鬼蟾圣’,自然是喜欢半夜行事了。不过他不是说陡然间病转沉疴么?难道是他门下弟子在举会议事?可这般吵闹,却又不像。”他原本打算带上王樵直接去见蟾圣,但若是这么多人众目睽睽之下,王樵身负的凤文便如同明处的靶子,十二楼那日那么多人听见,早在江湖上传了开去。一旦被人看破身份,他们插翅也难逃。因此便想:“我得悄悄潜过去,探探情况再说。但三哥意识未复,我带着他却行动不便,徒增凶险,这可怎生是好?”突然见周围草木茂盛,飞花落叶甚多,土质松软,心中起了个计较,将王樵放在一处大石山坳后的土陂底下,用些草叶堆在他身上,心道此处岭峭无人,此时又值更深,我去去便回,谅也无事。总比背着三哥,颠簸凶险来得要好。可走出数十丈远,心中却定不下神来,只觉得身上又空又冷,一会儿怕他被人发觉了,一会儿担忧他病情转重,一会儿又怕他被野兽发现了,脚下一焦,忍不住还是掉头回来,三两步跃回那大石的位置,就见一个人影匆匆忙忙向后躲开,喻余青喝道:“什么人!”心中一寒,不知刚才自己离去之时,王樵有没有被这鬼鬼祟祟之人给暗中害了,这心思只一转,怒气便盛,劈掌而下,是凌厉的杀人招数,毫没留手。
眼见着掌风要劈到那人身上,对方却仿佛被他吓懵了一般,居然没有出招抵御,陡然一个清凌的少女声音叫道:“……前辈?是你吗?”喻余青心中一动,不自觉便脱口道:“是仪姑娘?”硬生生收住掌劲,震得腕骨一阵喀喀作响。王仪啊哟一声,跌在地上,月光照在她身上,朦胧胧显出那副好看的圆脸蛋上嘴角翘起,喜道:“真的是你!我远远地看不清楚,以为你是坏人……怕得不行。你刚刚强收内劲,有没有伤着?手上痛不痛?”
喻余青听她真诚关怀,心中不由得一暖,伸手拉她起来,道:“没事!你怎么会在这里?”王仪也几乎同时问:“你是来寻我的吗?”话音落时也听见了对方说的话,脸不由得一红,知道自己怕是自作多情了,急忙把视线转开。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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