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都是其次。
最可怕的,是环境。
冷冰冰的病房里,除了仪器,就是同病房的病人,无论白天晚上,都能听到有人在身边哭嚎,而前一刻还好好躺着的病友,下一刻就可能突然没了!
那种刺激,她作为成年人,只呆过一晚上都记忆犹新,别说顾柏旸了!
至于电视里演的那种亲人探视的情节,其实基本不会发生。
哪怕是顾老大,身份特殊有钱开道,也不过只能穿上防护服,偶尔进去看看。大多数时间,都要靠自己熬过去!
所以,她从李三儿那儿知道顾柏旸还在icu的时候,真是实实在在的知道啥叫心碎,啥叫心如刀绞!
下了电梯,就是在春日凌晨中冷飕飕的手术室大厅。
顾老大跟所有病人家属一样,搭着张简易床和衣躺着,要不是那张床比起别人的确实舒服了点儿,路悠悠简直找不到他。
不过,顾老大显然没睡熟,大概是电梯响惊动他了,路悠悠找到他的同时,他也一个翻身起来,惊讶的低声问了句:“悠悠?”
旁边还有别的在熟睡的家属,他不想打扰。
“顾叔叔。”
路悠悠也放轻脚步,快步过去。
顾老大赶紧坐起来,左右看看,从床边自带的小抽屉里,摸出个口罩递给她,示意她赶紧戴上。
“你现在是大明星,可别让人给认出来!”
路悠悠一怔,乖乖照做了。
见她戴好,顾老大摸了把胡子拉碴的脸,让自己清醒点儿以后,就招呼她坐下,还从床下面拖出箱咖啡,取出一罐,摸着冷,又往饭缸里倒了热水,放进去给她热着。
“女孩子,不要喝冷的。”
他说着,自己却开了一罐,咕嘟嘟下去大半罐。
喝够了,也不提顾柏旸,反而问她:“戏杀青了?”
“嗯。”
路悠悠点点头,望着封闭的icu门,主动问:“说了啥时候能出来吗?”
“说是情况好,今天下午就能,要是还不行,就再看两天。”顾老大叹了口气,摸摸咖啡热了,就递给她。
“那小子进去前,死活不让人告诉你。他脾气大,我都惹不起,也不敢私下里告你。不过这身边一个个儿的,都向着你,我就知道,早晚你要来。”顾老大说着,大概想起来‘儿媳妇儿’这茬儿,又偷笑了两声。
“他这么大手术,我得在。”
路悠悠看顾老大:“而且我来了,顾叔叔就能回去了。”
顾老大一愣,显然没料到,她这事儿都知道了,微微沉下脸问:“李三儿说的?”
“是他说的,可那么大的事儿,能瞒几天?”
路悠悠眨眨眼。
“顾叔叔,你不用顾念我,早前我就写了公证,跟他俩断绝关系了。路爱民不是我爸,就是个跟我一个姓的人,你该咋样,就咋样。或者,照我的意思,一分钱也不用多给他,反正他也守不住!”
顾老大听着,愣老半天。
路悠悠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冷的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她是亲口说跟路爱民断绝关系,就算不说,他听都能听出来。
更可怕的是她对路爱民的了解,她甚至可能只是听了一两句传闻,就知道路爱民的缺点在哪儿,甚至就此推断出了结果,还把这个结果,告诉他了!
顾老大这心里,真是一万个心疼,又有一百万个熨帖!
本来是把路悠悠当媳妇儿,现在,恨不得当亲闺女!
就是亲闺女,也没这么贴心的!
他红着眼眶,拍拍路悠悠的头,压着喉头的哽咽,轻声叹了句:“你顾叔叔和那臭小子有你,这辈子,也算是圆满了!”
“顾叔叔,圆满的事儿多着呢!你就放心吧,我指定让顾柏旸以后每天都比现在好!”
“嗯,顾叔叔相信你!”
顾老大捏捏她脸蛋儿,站起来,冲着外面初升的太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几天里的压抑、痛苦、愤懑,在这个有路悠悠的清晨,都跟着阳光散去了!
他打起精神,去找医生,给路悠悠申请了个探视。
没多久,他们就被叫进旁边的准备室,换好防护服,进了icu。
顾柏旸的病房条件比路悠悠想的要好,是一间单独的,里面有个护工,对面就是护士站。
他们进去的时候,护士刚刚给换了药出来。
“昨晚睡得还行,醒来几次,但没叫疼,数据也都挺好,现在已经醒了,你们去看看就出去吧,一会儿医生要来会诊。”
叮嘱一句,护士才离开。
里面护工给打开门,两人都进去。
顾柏旸做的是二次开胸手术,根本不能动,所以哪怕她刚进来他就看到了,也只敢瞪着失去光泽的眼睛,眼巴巴瞧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