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发亮的时候,东西两线的旅、团长们大都到齐了。副军长毕元奇赶到他房间,陪同他到楼下会议厅去。一下楼,他便看到:会议厅门口和走廊上站着十余个手枪营的卫兵,对过的休息室门口放着一张大桌子,桌上摆满了各种型号的手枪,走到桌前,毕元奇率先掏出手枪交给了守在桌边的卫兵,还对他解释说:这是听从了他的劝告,为了避免流血被迫采取的措施。他心下明白,没让毕元奇再说什么,也掏出了腰间的佩枪摔到
了桌上。恰在这时,副官长许洪宝陪着三一一师副师长杨皖育走过来了,他们也逐一将手枪交给了卫兵。
他想和杨皖育说点什么,摸摸他的底,可手刚搭到杨皖育肩头,只说了句“节哀”毕元奇便跨进了会议厅的大门。会议厅里一片骚动之声,旅、团长们,军部的校极参谋、副官们纷纷起立立正。他只好放弃这无望的努力,也和许洪宝,杨皖育一起,鱼贯进入会议厅。
手下三一二师的旅、团长们大都用困惑的眼光看着他,四八八旅旅长郭士文还向他捏了捏拳头。他只当没看见,径自从他们身边走过去,在紧挨着毕元奇和许洪宝的座位上坐下了。毕元奇打了个手势,屋里的人也坐下了。
六张条案拼起来的大长桌前是两个师二十余个旅团军官,他们身后靠墙的两排椅子上安置着军部的参谋、副官,门口有握枪的卫兵,阵势对他十分不利。不说门口的卫兵,就是那些参谋、副官们怀里怕也揣着枪,只要桌前的旅、团长们敢反抗,他们正可以冲着反抗者的脑袋开火。还有一个不利的是,毕元奇手里攥着一份杨梦征亲自起草并签署的投降命令,只要这命令在与会者手中传阅一遍,他就无法假杨梦征之名而行事了,而杨皖育究竟作何打算,他又一点底也没有。
很明显,这一切都是精心安排好的。
毕元奇揭下军帽放在桌上。
“诸位,在战局如此险恶之际,把你们从前沿召来,实在是迫不得已。你们大概都知道了,军长已于四小时前在这座楼的三楼上自杀殉国”
“毕副军长,是不是把军长自杀详情给诸位弟兄讲清楚点,免得大伙儿起疑。”
他正经作色地提醒了一下。
毕元奇向他笑了笑。
“好!先向大家讲一讲军长自杀的情况。军长取此下策,莫说你们没想到,我这个副军长也没想到。今日,——唔,应该是昨日了,昨日晚,暂七十九军孙真如率全军部属在章河镇通电附逆,其后,新八十一军急电我军,声称被敌重创,无法驰援”
无论如何,他还是得干!他决不相信这一屋子的抗日军人都愿意做汉奸。三年,整整三年,他们新二十二军南北转进,浴血奋战,和日本人打红了眼,打出了深仇血恨,今日,让他们把这深仇血恨咽进肚里,他们一定不会答应的。他们当中必然有人要反抗,既然如此,他就应该带着他们拼一拼。
毕元奇还在那里讲。
“军长和我谈了许久,军长说,‘为了本城二十二万和平居民,为了给咱新二十二军留点种,仗不能再打下去了。,后来,他回到卧房起草了和日军讲和,接受改编的命令,自己签了字,也要我签字”
毕元奇终于摊牌了。
“这就是军长的命令,白师长和杨副师长都看过了,他们也同意的。”
毕元奇举着命令展示着,仿佛皇帝的御旨。
命令一传到众人手里就罗嗦了!他不能等周浩了,如果命令被旅、团长们认可,周浩带人赶来,怕也无法挽回局面了,他把右手伸进口袋里,攥住了那把小号勃朗宁:
“毕副军长,是不是把命令念一下?”
毕元奇没上当,淡淡地道:
“还是让众位传着看看吧!”
毕元奇将命令递给了许洪宝,许洪宝越过他传给了他旁边311师的杨参谋长。杨参谋长刚接过命令,还未看上一眼,他一把把命令夺了过来,顺势用胳膊肘打倒了许洪宝,口袋里的勃朗宁掏出来,对准了毕元奇的脑门:
“别动!’,
一屋子的人全呆了。
门口的卫兵和靠墙坐着的参谋、副官们纷纷摸枪。他们摸枪的时候,白云森急速跳到了毕元奇身后,枪口抵到了毕元奇的后脑勺上。
“命令他们放下武器!退出会议厅!”
毕元奇也傻了,待他从惊恐中醒转过来后,无可奈何地挥了挥手:
“退退出去吧!”
拔出了枪的卫兵和参谋、副官们慢吞吞往外退。七八个手里无枪的参谋、副官们坐着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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