炕在西州的日子也算快活,哪知道却突逢大变…今后回西州的日子,恐怕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想着想着萧衍叹了口气。
“萧衍!你小子快点跟上,懂点规矩好吗!?”不远处的罗游扯着嗓子对萧衍喊道。
“来了,罗师傅。更多更快章节请到。”萧衍拍马赶上,不一会就出了西州城大门,再一回头除了能看见城门的影子,哪还有什么楼哪还有什么余炕和马叔。
出了西州后,众人一路向东南而去。大漠白昼似个火炉般烤人,晚上又像冰窖样刺骨。张凯和罗游为领头,两人好吃懒做,平常日过五竿才启程,午饭过后还要小睡几个时辰,到了晚上常常饮酒到子时之后。这样一路慢慢悠悠,第二个月才刚刚看见玉门关的影子。这两个月来,沙漠行程十分艰苦。罗游好拍马屁,凡是张凯说的,罗游立马就去置办,不过这可苦了萧衍,在武师队伍中,本来跑腿的最年轻的武师,可是萧衍一来这活就落到了他的头上。早上萧衍要早起生火热饭,晚上要给众人添柴放风,遇到十分闷热的天气还要拿着竹扇给罗游等人纳凉。萧衍从小生活艰苦,这点倒也无所谓,然而最可气的是那罗游常常在他面前卖弄身份,时而指指点点,轻着调笑谩骂,重着拳脚相加。萧衍一旦早饭烧晚了,亦或是晚上端茶倒水的活没做好,就是一顿毒言。更有时候,罗游等人喝的烂醉如泥还拿萧衍做个假人,比划点拳脚,没摔断几根骨头,也是他的造化。这两月时光,萧衍被弄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恨不得有了马晋风那样武功一掌把罗游的打出几丈远方才出气,之后转头一想如果把武师都得罪了今后还如何回鹤归楼,他到底是个胆小怕事的人,想着想着萧衍叹了口气,默默忍耐了下来。
这日众人到了沙州,李凯行在前头,折扇轻摇,罗游屁颠颠紧随其后,拍马溜须。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哟!有趣事!大师兄快看!”罗游赶忙殷勤般抬手指去。
“什么趣事啊?”张凯闻言笑了笑,侧头看去,不免一愣,“怎么回事?”
“怕又是欠债的老戏路了!”罗游咧嘴一笑,颇显滑稽。
萧衍扛着行李走在最后,眼见张凯罗游停了下来,也终于松了口气,暂且放下沉重的行囊,得了歇息,“累…累死我了…”他擦着汗,却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渐渐挡住了面前视线,“发生了什么事?”萧衍一愣,好奇起来,赶忙找了个土台爬了上去,向前望去。
只见道旁酒楼中,一个玉冠锦服的胖子提着鸟笼傲然而立,身前几个侍卫般的灰衣人紧紧围着一个老叟,目露欺凌之色,后者唯唯诺诺,双手颤抖。酒楼内多多少少七八桌,也有不少江湖打扮的剑客、武者。
“怎么了?罗游,你去打探一番。”张凯眉色轻扬,似有不解。
后者赶忙点了点头,一溜小跑的入了人群,左询右问,不多时回道张凯身边,恭敬道“回大师兄,确实是这欠债的原由。”
“哦?仔细说来我听。”张凯傲气道。
“是!”罗游点了点头,说道“这老头姓王,本是沙州阳门楼的掌柜,可去年开始便没有缴那入商道的银子,得罪了万家商庄的人,今日人家上门来收这酒楼了。”
“原来如此。”张凯点了点头“早年圣上定下的天下大同之策,统商道,灭江湖。如今商道尽归万家,这入门的银子也是该缴,在理。”
“可不是么?”罗游嬉皮笑脸,附和道“这老头拖欠两年的银钱,如今白纸黑字,万家手里可是有凭有据,这也算他倒霉。”
二人说着,那酒楼旁的老叟已然爬起身来,跪地磕头,“龙老爷,这些年关外商客渐少,酒楼的生意不好做啊!而且我也才差了八百多两,再容些日子,老夫定然如数上缴!”
那姓龙的胖子得意般上前几步,轻蔑的打量着老叟“王掌柜,你要是欠个五两八两的,还用我亲自来?这可是八百两雪花银啊!”
“老夫知道,这八百两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可…可这些年,沙州的生意的确一年不如一年啊,你这利钱还按往年的收,老夫真是…真是缴不起啊!”那王掌柜面露无奈,双手拱起,乞求道。
“什么?”龙姓胖子闻言眉色一变,“那按你的意思,倒是我不该来收这酒楼了?倒是我成恶人了?莫非你是说这万家不该统这商道,你是说当今圣上国策有误?害了你酒楼生意不好?”
“不不不。”王掌柜闻言面色发白,“我怎么敢说圣上的不是,我怎么敢…我…”话未说完,只听噗通一声,那龙姓胖子一脚踹翻对方,冷冷道“今日你交便交了,如若交不足,你这酒楼老子收定了!”
“你!!!”王掌柜双手颤抖,指着对方,口齿难言。
“我怎么了?你看看这还是什么!”龙姓胖子伸手掏出一张字据,却是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阳门楼每年须缴入门利钱三成,三千两整。
“我…”王掌柜看了一愣,不免灰心丧气,坐倒在地。
“爹!”忽然楼中行出一个女子,似二十出头,素面秀眉,有些姿色。
“哟,女儿倒是生的不错!”龙老爷笑了笑,引得周围侍卫热闹片刻。
“你们这群强盗!如今的沙州还能与五年前相比么?商队客者早就少了大半,这利钱却还是一分都不减!”女子愤愤道。
“呵!怎的?我这可有字据,不服?咱们见官?”龙老爷冷笑道。
“我…”女子听得一愣,也答不出话。
“来人,去楼里面那地契搜出来,然后喊着俩父女卷铺盖滚蛋!”龙老爷冷哼一声,喝道。
“遵命!”几个侍卫应声后推开那父女二人,入了酒楼。
“求…求各位好心人,谁能帮帮我,老夫的确就差八百两,再过两月定然能还上。”王掌柜此刻又沉沉跪下,向四周磕着头,“这小酒楼是孩子他娘花了全部嫁妆才建来的,若是没了,我父女可如何活下去啊!求求你们了,老夫求求你们了!”他说着声泪俱下,哀嚎动人,只把额头的磕出了血。
众人立在酒楼旁,均是木然而视,除了叹气摇头,都是不言不语。
女子似乎想起什么,赶忙奔到楼中,“这位大侠,我刚刚听闻你说曾在中原行侠仗义,小女子今日有一事相求,还望帮我劝动万家的人,多宽限几…”
“慢!”那剑客摆了摆手“这是你们的家事,在下不能插手,再说白纸黑字,人家可是有凭有据。”
“可…”女子也是急的昏了头,不知如何是好。
“姑娘,这是刚刚欠你的酒钱。”那侠客此刻扫了眼,不好意思掏出一些碎银子。
“你不是刚刚说没有银子么?”女子一愣,原来这侠客入楼前说想讨些酒水,可又道自己银两不足。王掌柜平日施善不求报,也是允他入内,上了一壶酒。谁知这侠客为了不惹上这祸事,居然不惜丢下脸面,从怀中掏出酒钱,提着酒壶就往外行去。
“慢!”忽然一个江湖人士起了身,喝道“好个忘恩负义的贼厮!”
“我忘恩负义又如何?怎么?想管闲事?”出楼的侠士冷冷道,“万家的字据可是有圣旨可依,你想作甚?”
“你!”那江湖人士一愣,又沉沉坐下。
女子见有人为酒楼出头,赶忙几步抢了上去,跪倒在地,“求求大侠,帮帮小女子和老父,求求大侠。”
“姑娘…”江湖人士赶忙避开,“我…我也不敢和万家作对,和万家作对,便是何朝廷作对…”
“不…不…”女子连连摆手,“我就是求大侠出面,帮劝劝万家多宽限两月就好..”
那江湖人士连连摆手“我哪有如此大的面子,你还是问问这些人把。”他抬手一指,在座武林人士皆是低眉不语,或而避身躲开,有的更是携着行囊离楼而去,也不顾桌上还有酒菜未食。
“你…你们…”女子连连磕头,四处乞求可也无人回应,不免停了哭泣,厉声笑了起来,直叫闻着生寒,视者垂目“你们也算侠客?!也算江湖义士?刚刚还在酒间说自己多么多么威风,做了多少侠义之事,我瞧都是一群猪狗不如的缩头乌龟!哈哈哈哈哈…”
“丫头,你怎么了。”王掌柜赶忙奔了上去,却是见着自己女儿有些失了心志,大笑不止,“龙老爷,求求你了,老夫求求你了!”
“哼。”龙老爷冷眼旁观,只觉这对父女是逢场作戏,当下喝道“怎么了,还不动手?”周围侍卫闻言,赶忙几步奔了进去,大肆查抄起来,不多时寻了地契交给龙老爷,后者点了点头,淡淡道“明日午时前,你们父女就得滚蛋,否则,咱们官府见!”说完,带着一并侍卫打手,扬长而去。
“爹…”女子神情木讷“我们…我们的酒楼…”
“罢了,罢了,苍穹荒唐啊!世间无心…”王掌柜抱着女儿嚎哭起来,众人听了也是缓缓摇头,不多时,渐渐散去。
“呵!这老头,装什么可怜!”罗游不屑道,“假惺惺。”
“也不能这么说。”张凯摇了摇头,“虽然那龙老爷占了理,可这对父女如今没有酒楼,怕是日子不好过。”张凯说着,目光不离那女子脸庞“还是个清秀的女子…哎…”
萧衍看的却是有些痴了,“我一路随养父养母从中原行来,这般情景见了没有一千,也不下八百,世界便是如此,人情谈何冷暖…”他缓缓摇头,忽然又想起自己“我也算颠沛流离才到了西州,谁知道如今马叔还被贼人劫走了,不过听那人说,这也是马叔十年前答应过的事…是不是那贼人也占理?可事情不该是这样,人世间…真的如此绝情么?西州城南的白老头说书不是说江湖人士侠义为重吗?为什么却没人出手相助?莫非真的是书中才有侠义么?就算如此,这龙老爷为何不能多宽限两月…”他叹了口气,也想不出原由,忽然听见罗游向自己恶狠狠说着什么,才知道自己落下众人已有十余丈的距离,萧衍刚忙背起行囊赶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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