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炭,有的浑身沾火,银灰色的毛发一点就着,俨然一团滚动的火球,四处逃窜。
有几只甚至撞到墙上,撞到木柱,都不会回头,常年干燥的木柱遇火便劈啪作响,冒出青烟。
我们把门关紧,用不了半天,这些可怕的活尸就会和祠堂共同化为灰烬。
在那些不知情的村民眼里,我们这些外人,或许会成为惊扰祖先安眠而遗臭万年的罪人。大火愈烧愈烈,几条火舌裹挟浓烟从天窗喷出,墙体倒塌和木檩燃烧断裂的声音交响混杂,每一声都那么刺耳,那么触目惊心。
我和孟琬面无表情,并没有过多死里逃生的欣喜,甚至怀疑刚才是否都是幻觉,那么诡异惊险的一幕幕,现在回忆起来都不真实,而真正摆在眼前的,是我们纵火烧了依提孜力克村民们庄严肃穆的长眠之所。
我等待的,或将是人民的叱咄谴责,甚至制裁。
陈教授他们从北头的废房中匆匆跑来,望着大祠堂冲天的火光,三个人大惊失色,瞪大了眼睛吃惊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一时,陈教授才缓过神来,望着我们猛掐大腿,“老天爷哎,这是怎么一回事哎?哎呀,快救火呀,快救火哎!”
这时候,村民们见到祠堂处的火光,也匆匆忙忙赶来,有些人看着大火,直接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嘴里喊着逝者的名字;有些人面如死灰,不住地祷告,在地上长跪不起;还有些则对着我们指指点点,满脸猜疑还有愤怒。
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救火。
不是因为没勇气,而是没水。
纯净水对村民们来说,简直就是金子般珍贵,火灾是人们最害怕的灾难,哪怕是祠堂这种重要的地方,村长都不会同意用水扑灭火灾。
用人命换死人命,多少都不值得。
终于,村长还是出面了。
陈教授先跑到村长面前,带着哭腔说道:
“村长哎,快让人们救火啊,这马上就要烧没了呀!”
库尔班?热合曼村长面色似铁,嗓音带着沙哑,“遇火不救,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我们,不能破了规矩。”
说罢,转身朝着被火焰吞没的祠堂跪下,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响亮的耳光,“哇”地一声哭出来,
“孽子不孝啊,没办法看好列位,孽子不孝啊……”
众人忙上前将村长拉起。
十分钟后,高大的祠堂在凶猛的火魔身下轰然倒塌,热浪推排出的烟灰弥漫了半片天空。后来,大家架着村长回到村委大院,等他情绪稳定后再做处理。
村长让人们在院中等候,把我和孟琬这两个目击者和“嫌疑犯”带到屋内亲自审讯。我和孟琬分别在两个屋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向他叙述。
村长听后极为震惊,毛发稀落的眉头几乎挤到一起,半天说不出话来。
最后,他把我们叫到一起。
“你们说的这些,虽然实在让人难以接受,但我相信你们没有撒谎,因为,在祠堂里每一处细节你们都说的很清楚而且完全相同。
如果真是这样,我还要替依提孜力克的人民感谢你们,感谢你们救下全村人的命。”“至于村民们这边,还是我来应付。”
最后,村长撂下这样一句话,声线平添几分沧桑,背着手,步履蹒跚走到门外。
橘红色的夕阳把他的背影拉出去很远,那时候,我感觉他又老了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