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刈望向我,“那你认为该怎么样?”
“如果自己读,自己写,不涉及利益用途,当然应该随心所欲啊。如果有特别的用途,就按照常用的来。”
“这本书教的,正是‘常用’。‘常用’从某种角度而言,就是‘必要’。”他又靠近两寸,额头几乎要与我的相贴,“原来你神思飘渺,不喜欢条条框框,怪不得论文写得那么差呢。”
“我!我就是不爱写,觉得没意思,看过的书,学过的知识,曾经的经历,只要消化在心里,不就足够了吗?”
“是啊。可是古往今来,我们都是注重‘人’本身的民族,没有能得到大众——至少是统治阶层的大众——认可的学说、态度、作品,就无法为自己设立一个积极的‘为人’,怎么扬名立万,流芳百世?”
“为什么要扬名立万流芳百世?!”
他好像听了个笑话,瞬间发出了轻蔑的笑声,发现自己有些过于张扬后,赶紧干咳两下,清了清嗓子,装作一本正经地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当然,你也可以理解成,因为我们都生活在社会族群里,所以——为了功名利禄。”
“……无聊。”我把书扔到他的写字桌上。
“是很无聊,但无聊不代表没有用。人嘛,都是要活着的。”
他这话莫名触动得我心中一阵颓然,是啊,我也不是餐风饮露的神仙,我也要吃饭的,可是连家人依靠都没有,手上也没有足以保我在这边衣食的钱。算一算,我自己积攒下来的,加上方刈前两天给我的报酬,买张机票回去应该不成问题,之后随便找份工打一打吧,我已经了解过国内的一些情况,至少生活成本低廉,能吃得上饭租得起房子。
工作普普通通,生活平平淡淡,大家都鄙视井底之蛙,可井底之蛙有什么错呢?
“小怜?”
“嗯……啊?!”
我想得认真,有点被他吓到了,焦点收拢时,方刈与我已经近在咫尺。
他就像日出光里驾乘六龙的东方之主。
……
虽然一时被他的潇逸气质迷惑,我还是决定要回去。
和他待在一起,好像充满了不确定。
青蛙若是出了井,一不留神便会被飞禽走兽们玩弄于股掌,又有什么好的呢?
“你在想什么?”他问。
“我感觉下学期……”不能说自己没钱交学费,这样显得好像我想问他要钱一样,“感觉读大学不是很适合我,我还是回家吧。”
“哦?你家在哪儿?”
“在……在……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想帮你买票而已。”他靠回椅中,随手点了根细烟,“你会买机票吗?”
我不服气:“怎么不会?用手机就能买——”
“好。”他吐了口烟圈,轻轻弹了弹烟灰,忽然好像想起什么,“答应教你的东西,不想学了?”
“我……”我垂下眼眸,没有勇气看他,“像我这样的人,学了又有什么用呢……”
像我这样的人,留在他身边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为自己的人生徒增笑话。
方刈点了点头,“好。你买吧。”
他又抽了两口就把烟按灭了,一边把李叫了过来,瞥我一眼,才对李说:“既然这么闲,帮我找点女人过来玩。”
??!!
见我愣住,他还朝我笑得灿烂,“怎么了?买机票啊。”
“你——”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心中倏然盛怒,站起来把脚一跺,“你简直王八蛋!”
“嗯~我想想是找搞过的熟悉点呢,还是找几个新鲜刺激的呢——”
我有强烈的冲动,想扇他耳光。
手臂都在发抖,可我知道不能那么做。
为什么不能?
我也不知道。
愤怒变成了无奈和难过,深深地沉入黑色的心渊。
因为他没有错,所以我才觉得不能吧。
何况他做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生气,羞耻,我恨得牙痒痒,忿忿地点开旅行预订软件,想要买今明两天的机票。
今天的飞机是晚上十点五十,来得及,价格……因为快要起飞了,倒是不算贵,买得起。
我点了预订就开始填资料。
“还真要走啊?”方刈从我身后伸手前来,轻巧地摁灭了我的手机屏幕,我更想发火,他低沉里略带委屈的声音传来,“逗你一下,怎么真跑了?”
“你这个王八蛋!”我咬牙切齿,“骄奢淫逸,满嘴胡言,一点都不可信!”
“我是骄奢淫逸,但对你可从来没有食言,何来满嘴胡言,又怎么知道我不可信?”
“你这个样子就很不可信!到底想干嘛啊!”我忽然就哭了,长久积累的心理压力在此刻堤坝溃决,“有时候那么认真和我说话,有时候三言两语就把我戏弄得像只仓鼠!都不知道你哪句真的哪句假的!还找女人,你找你的人,我回我的家,怎么了嘛!我……嘤……我……”
他拢住我的肩,轻轻叹了口气,轻得仿佛不像是叹息。
“说完了?”
好冷漠的话,我哭得更大声了。
本来很想把心底藏着的最后一点说给他听。
可是……这么冷漠的他,听了一定会嘲笑我吧。
我不想……不想连最后一点尊严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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