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长泰宫吗?奴婢是永安宫的宫女,我们崔娘娘说头疼,想来找李贵妃要一瓶清露省心”
她话未说完,一名士兵就挥手说道:“长泰宫还在南面,这里不是。”
“对不住!对不住!”聂春巧连忙往旁边走,但走了一会儿又绕回到这里,嘴里说着“咦?
怎么又走回来了?真是见鬼。”
另一名士兵大概对这种迷路的宫女已经见怪不怪了,闲聊似地问:“半夜三更给你们娘娘找药,怎么连个灯笼都不带?”
聂春巧眼圈一红,抹着眼泪说道:“娘娘说头疼得厉害,我出来得着急,忘了灯笼的事情。两个哥哥能不能行行好?带我走出这里?我入宫好几年,可是一直都不住在这边,不认得这边的路,都绕了两圈了,再找不到长泰宫,娘娘一定会重罚我的。”
一个士兵好心,说道:“好吧,我领你过去。”
另一名士兵拉住他“那行啊,你要走了,被上面的头儿看见了,也要重罚你了。”
“只是给人家小姑娘领个路,去去就回。”
“呸,我看你是看人家小姑娘长得不错,所以故意英雄救美。”
“那怎么办?要不然你去给她指路?”
两个人在这里说笑着,唐云曦已经趁他们不备,如鬼魅一般闪身来到天牢的门前。
大门紧锁,门上有一个巨大的铜锁,又挡住了他的去路。
但好在他亦有准备,拔下头上的一根发簪,在锁孔上试着来回拨动了几次,咔哒一声,就把铜锁打开了。
这一招,也是聂春巧教他的。当聂春巧教他这撬锁本事时,他惊讶地问:“这种功夫你也会?
从哪里学来的?”
聂春巧耸肩道:“你知道什么叫艺多不压身吗?小时候我养父母要养七八个孩子,他们心眼儿多,总怕有孩子偷他们的东西,就把家里的一点金银首饰,甚至是头一天多做的馒头都藏在柜子里。我好奇,就时常拿簪子去拨弄那个锁,为此没少挨打,不过倒是练出这一门手艺来。”
说到这里,她模样还真有几分得意。
当铜锁摘下,唐云曦小心翼翼地推开那两扇紧闭的大门。皇宫的天牢并没有多大,因为在这里囚禁的都是皇亲贵胄,人数不多。
阴冷的台阶,很长,一步一步走下去,走了四十多级才走到最下面。
漆黑一片中他摇亮了一个火折子,立刻便听到父亲唐川苍老却不失威严的声音“怎么?太子殿下终于要提审微臣了吗?”
“父亲,是我。”他抑制不住心情的激动,循着声音奔到铁栏杆旁边。
那一簇幽幽的火光下,唐川的脸在栏杆后面出现。
唐云曦记忆中的父亲永远是神情冷峻,威严如神,可是如今的他却好像憔悴苍老了许多,整个人都没了精神。
只是当他们藉着火光看清彼此的刹那,唐川赫然震怒地骂道:“混帐!不是让左风左剑他们保护你,让你走得越远越好?你跑到这儿来干什么?谁放你进来的?太子放你进来的吗?”
“不是,我是想办法溜进来的。”他的手在粗粗的铁栏杆上拽了几下,这铁栏每一根都至少有三根手指头粗,一般的刀剑不可能将它砍断。而铁门上的那把锁,看上去着实古怪,和外面那道门的锁完全不同。
唐川看出他的意图,阻拦道:“不要试图从这里救我出去。第一,这道门得用三把钥匙一起打开,你一个人没有这个能力。第二我也不想出去。”
“父亲”唐云曦轻声叫道“为何为何父亲一定要把自己和家人逼入绝境?”
“这是赎罪。”唐川苦笑着,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云曦,你已经十八岁了,你要记得爹一直对你说的话”
“做人要光明磊落。”他低低念道“难道父亲对太子有什么歉疚吗?”
唐川却收回手,眉头一皱“走吧,你快走!你这么容易就进来,只怕是有诈!别再让我见到你,否则我就算死也不能瞑目!”
“父亲可知您已被判了死刑?”唐云曦按捺不住胸口激荡的冲动“这世上无论任何人,纵然是做错了事,都不该如此漠视自己的生命!难道您认为您的罪,算得上罪孽深重还是罪大恶极?”
唐川似是被儿子的话震动得浑身轻颤了一下,但他背过身去,走回到黑暗中,沉声道:“为父就是罪孽深重,罪大恶极,叛国谋逆,这样的罪名还不够深重?还不够恶极?为父想通了,愿意以命承罪,谁要你这黄口小儿来啰唆?快走!”
“母亲”
“她没有关在这里,太子不会把我们关在一起。也许刑场之上,我们夫妻可以见最后一面。”
唐川的肩膀似是在颤抖“这一辈子,我欠她良多。但她从未怪过我,只说: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却能同年同月同日死,这,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缘”
唐云曦默默望着父亲的背影。他知道父亲已经不可能再和他说更多的话了,父子十八年,他们相处的时间却很少,但在他心中父亲一直就像一座山,永远高高的矗立在那里,坚实地矗立在那里。怎么也想不到,这座山会轰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