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不够鲜甜……这毕竟是兽肉,就算不新鲜也……哎,将军……大哥?”
赵让的身形随着长乐的话语生生晃了晃,他忙扶桌以备不测,只觉眼前这肉羹实属天下一等一的恶心之物,让他顿感天旋地转,几欲作呕,幸得长乐在旁,他有所顾及,方能强撑不倒。
初闻“兔肉”一词,赵让便已有不祥之念,如今得长乐转述挑明,悲愤之情发自肺腑,深入骨髓,周转于四肢百骸,他紧咬牙关至咯咯作响,只想放声长啸,即刻手执大刀,杀入皇后居殿,将她也剁成肉末,以解心头之恨。
气息涌动如狂潮乱窜,针刺般的痛楚也应势而起,倒幸得这毒发先兆,赵让大喘一口气,强行压住外迸的血泪,重新盖上木盒,向长乐惨然一笑:“谢家恨我入骨也是应该,但小妹何其无辜,竟连死后也被这帮禽兽……”
话音未落,他再次急促地吸气,良久才缓过劲来。
长乐目瞪口呆,看看桌上的木盒,又转向赵让,好半晌才强咽口唾沫,难以置信地问道:“大哥,这……这是……”
赵让止了长乐的直言,他恢复了平静,淡淡道:“你将这木盒收下去,摆个香案,我给她做个牌位,拜过之后……再找个地方葬了……”
长乐咬咬下唇,她在乐籍中长大,为奴为婢,生死苦乐皆由人不由己者最是畏惧鬼神,知道这木盒里盛着的东西后,她连多瞅一眼都觉浑身难受。欲要叫外人来顶替她,见赵让这副悲痛欲绝、失魂落魄之状,哪里出得了口,默默上前,端起木盒,喃喃念着祈福的话,退下去筹备。
谴退长乐之后,赵让颓然瘫在凳上,思绪凌乱破碎,怒不可遏誓报此仇的恨意与自身难保何谈复仇的无力交错于心间。
他自然清楚,此事的罪魁祸首不是谢皇后,而是她背后的椒房外戚,具体到人,便是那任吏部尚书的谢濂。
借此残忍可笑的方式,昭告他们的权势熏天与复仇决心,赵让冷笑之余,不由想起李朗。
皇帝是怎么个主意?他真能忍下谢濂跋扈不臣,凌驾于帝尊的行事?
原来当初他问起时李朗道已安排妥当,其实却是将妻妹交给谢家,这般行径,若说毫无以博其欢之意,谁又能信?
难道竟连皇帝李朗也受谢家钳制不得自主?
之前赵让从未想过这个可能,他只觉谢氏一族曾祖既是开国功臣,子孙断无可能是独断专擅、僭妄逾分,但开窍之后,却宛若醍醐灌顶,李朗的种种令人疑惑的举止,竟也迎刃而解。
“他出城是为了保我一命,免遭谢家毒手?”赵让思及此处,虽觉匪夷所思,但越想便越觉得除此之外,似再无可能,不由喃喃自语。
这几日之事如走马观花般从眼前过去,李朗那不合常理的临幸却鸣金收兵,与之前种种有意侵凌——摸眉眼的伤痕,重赠佩玉,以及……最不可思议的亲吻都有了明白无误的诠释。
赵让哑然于自己的结论,这般荒唐至极,可谓滑天下之大稽,偏偏又事事印证,呼之欲出。
李朗……那个长大成人登上人主之位的小皇子,似乎对他怀有某种迥异于征服与暴虐的情感,虽隐晦而矇昧,但赵让确确实实感受到了,且诚惶诚恐!
明明室中除他之外再无旁人,赵让依然觉得心虚不已,心跳如鼓到仿佛数丈之外仍能听闻,这事与适才皇后的“赐食”相较,其震慑程度毫不逊色。
“心悦君兮君不知”的轶事便是留下“鄂君绣被”这段艳闻,现下赵让是知了,但他对龙阳断袖却毫无兴致,此生也不曾和男子有过狎昵之举,他当如何是好?
几乎是立马想到利用皇帝待他的异样怀恋为需为之事,刚起这念头便被赵让自行打消,莫说李朗保不定只将他视作贪图新鲜的奇玩之物,真得他俯首贴耳,即刻了无兴趣,便不是如此,堂堂男子用出“美人计”般的淫亵败战之策,赵让自问做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