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里顿时有了些猜测,几年前江湖之中邪术盛行,晏无意的至交好友之一老道崇南子曾给他展示过一个小巧的骨笛。
那是他从一个作恶多端的南洋邪僧那里收缴来的,骨笛约莫也就食指长短,做工十分光滑精致。这不算最奇特的地方,晏无意还记得当时老头让他等着,然后神秘兮兮地吹熄了灯火,还没等晏无意发声,在黑暗之中那支骨笛忽然逐渐亮起了萤绿色的光点。
看到男人惊讶的表情,老道叹息着解释说,这是那邪僧用来害人的手段,给人不知喂了什么怪药之后再杀人取骨,制成的法器便有邪术的效果。实际上有没有什么邪恶的用处还是两说,那人受的痛苦却是确确实实的。
现在看来,虽然光点颜色不同,但这个孩子极有可能便是吃了什么药,导致的骨头出现光点。
“不用怕,安息吧。”男人笑着安慰着那具小小的骨架,又将之前挖出的骨头给小骷髅拼了回去,站起身来双手合十,虔诚道:“拔除业障,离苦得乐。”
在这个荒凉的沙漠之中以这样的方式相遇,实在令人唏嘘。晏无意定定地看着那洁白的骷髅,眼中有万般情绪明灭最后归于平静。
“你的冤仇我已了解,若有来日,定为你而报。”男人从来不信什么神佛,单只信缘法。有缘之缘,无缘之缘,都是他所执着的。
得到答复之后,星星点点的光好似用完了最后的力气,逐渐黯淡下去了。再一个瞬间过后看去,骷髅已是恢复了平淡无奇的样子。
这沙丘之中又埋藏着多少这样怨愿未了的人?晏无意沉默地站在孩童的骸骨前,他不敢猜想,也不愿去猜想。无论是何种答案,都沉重的让人无法接受。
男人深深叹了声气,还未转身突然便停了下来,他仔细地偏头听了听:“什么声音?”
远处似乎有着模糊而又清脆的铜铃声一阵阵传来,响彻于天际之间。晏无意浑身打了个激灵,像是被冰凉刺骨的水从头浇到底似的,他反应极快的向沙丘上爬去。
入目所见还是苍白的沙子,漆黑的小楼,唯一有所不同的则是远处沙丘边缘处的一支奇怪队伍。
那为首的人打着一支长长的白幡,幡头上挂着个拳头大小的铃铛,随着那厮的步伐一摇三晃地叮铃作响。晏无意悄无声息地跳下沙丘,从另一面疾速向前奔去,距离在不断被拉近,那队人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今天又碰到了一个人,最近怎么老是遇见不怕死的?”
“别多言,哪有什么不怕死的人?他要是真不怕死就该选死。”
“嗐,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这对话没头没尾地,晏无意还未来得及细想,却突然看见那些人身后拉的板车上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扭动,押送的几个人见袋子在动,连忙拿刀把怼了一下:“老实点儿!”
那麻袋里的人吃痛,发出了呜呜的惨叫声。扭动的幅度却越来越大了,几个人见那人不服,便持刀打算放他出来给点教训。
晏无意微微眯起眼,内力渐渐凝聚在掌心,准备在一帮人出奇不意的时候上前救人。
袋子口被打开了,从里面钻出来个又小又尖的脑袋,那人四十上小,长相看上去十分丑陋,还留着两撇油胡,端的是一幅猥琐样貌。那人呲牙咧嘴地倒吸气,眼珠却滴溜乱转,一会儿看一眼那幡一会瞄一眼其他人。
那贼眉鼠眼的样子,晏无意看了一眼便认出来了。
六活獐,张老六。
男人轻轻啧了一声,消散了掌中的内力。这也是个麻烦人物,和他的好弟兄四清鼠早年混迹一同在东岭,尽干些通风报信的烂事。后来叫几个帮派合起来整治了一顿,两人便失去踪影了,没想到现下竟是在大漠之中碰见了。
那张老六头一冒出来,看到几个扛着刀的灰衣人,浑身也不扭了,忙谄笑着问道:“几位爷爷,这是要带小的去什么神仙地方啊?”
“带你去地府转一遭,运道好了还能出来,运道不好了就一辈子留这里吧。”最开始说话的人此时冷笑道:“是你自己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