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见过大雪,不为农人感到辛酸,只觉新奇,个个都道瑞雪兆丰年。办完年货以后,人们成群结队,背着竹篓、挑着竹筐,出城捕鱼、挖野菜;或负长弓,三两个壮丁一同入山围猎;又或寻到江水结冰处,带着小童们冰嬉。
一阵风来,流云远去,日光忽而大盛,照得一川秦淮闪亮耀目,如金龙卧冰酣眠,满身鳞甲随其呼吸轻轻抖动。
河湾背阴处,道窄,河面结了数丈几寸厚的冰,女人们在岸边挖野菜,孩童们便在河上凿冰捞鱼。
河岸边,一个正在挖野菜的女人扯着嗓子喊道:“真儿,再捉一条鱼,咱们就要回家啦!”
“莫催命!我在办正事哩!”一个八九岁的小童一本正经地回话,他冻得鼻尖通红,却仍同两个小伙伴蹲在冰面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冰上刚刚凿开的小窟窿,小心翼翼地把网子放进去。
远处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
真儿抬头望去,瞬间被吸引了目光,几乎忘了手头上的“正事”。
尘雪飞扬,漫天冰雪中,一匹黑马踏云而来!
但若仔细再看,便会发现,那黑马并非驾云乘雪,而是通体乌黑,四踢上长着白毛,因速度快如一线电光,故而让人看不清它的蹄子。
马背上的坐着个白衣双刀客。他的双刀插在后腰上的革带中,左手提着个巨大的红木箱子,仅凭右手驭马,却丝毫不显吃力。他抬眼望见建邺城已不远,便减了速度,不时向后回望,将马尾辫上捆着的铜铃甩出一阵脆响,笑喊:“狗来追!”
真儿一惊,发现后方竟有一列七马队紧追而来,马上的人个个凶神恶煞,手上更是提着大砍刀。为首者怒喊:“阴险小贼!将你爷爷的东西还来,老子留你一条狗命!”
“吁——!”白衣双刀客勒马驻步,调转马头,却不拔刀。
大汉们旋踵既至,散开成圈,将双刀客围在中间。为首那人头插鸟羽,一副流氓样,气得面颊通红,对白衣刀客说:“老子看你往哪跑!”
白衣双刀客失笑,反问:“我跑我的,你追什么?”
流氓头子见了双刀客的笑,似乎立马就不气了,但他并不表现出来,用拇指狠狠一擦鼻子,威吓道:“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竟敢偷到老子我头上来?东西还来!你若此刻能回心转意,跟老子回寨子里去,老子便不治你的罪。”
白衣双刀客淡淡道:“我爹早已驾鹤西去,你若是我老子,我岂不是要送你归西?”他说罢狡黠一笑,忽然将箱子随手一扔。但听“哐”的一声响,那箱子被砸了个稀巴烂,金银首饰散落在地。
流氓头子怒极,指着双刀客,喝道:“你!”可他话未说完,那双刀客已经脚尖轻点马镫,腾起跃至半空。
双刀客轻功了得,仿佛脚下悬着无形的阶梯,单脚在空中一踩,继而抬起腿猛一转身。只此一脚,便将围成一圈的七个大汉踢下马去。
真儿看得很分明,那双刀客的脚并没有接触到旁人的身体,他是用传说中的内劲将七个大汉瞬间震飞的!
真儿不禁赞道:“大侠真厉害!”
双刀客从空中落下,脚刚沾地,便迅速跃向前去,将那刚刚翻身、正准备爬起来的流氓头子踢到,并一脚踩在对方背上,活像是捉住了一只四肢乱动的大王八。他抖了抖耳朵,似是听见了真儿的赞叹,脑后的辫子一晃,铜铃脆响,回眸对这小童笑了笑。
这身负高明内功的双刀客,竟是个少年郎!他年纪不过十六、七,身长却已有七尺余,模样更是生得好生俊俏。皮肤如玉似雪,面目俊美如画,眉眼间带着三分秀丽,更有七分英气,仿佛世间的钟灵毓秀,全都被自然天工刻进了他那一双碧色的眼眸中。
“这双刀客竟是个胡人?可他模样却很像中原人,若不是生着赤发碧眼,我可实在看不出来。他……当真是个胡人?”真儿看高手揍人,热血澎湃,再见到这高手的模样,幼小的心中直是感慨万千,全没注意到自己脚下,一条裂缝正无声无息地迅速张开。
正在挖野菜的女人抬头擦汗,望见远处捕鱼的儿子,双瞳骤然收缩,发出一声大喊:“真儿,快跑开!”
原来,冰面多处被凿开,如今已不堪承受三个孩子的重量,悄悄地裂开了一道缝。另外两个孩子听见女人的叫喊,转眼便发现了脚下异常,不要命地四散逃命,却无心加速了冰面破裂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