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得心都要滴血。陆临他那样聪慧,他久负盛名,年纪轻轻就名扬天下。那是他曾经只能仰望的人,而今陆临形销骨立,像个玩物一样成为周崇慕炫耀的工具。远瓷已下定决心,日后陆临若跟了他,他一定让陆临做最想做的事情。他不能再等了,陆临的状态比之之前更为不好,他真的怕陆临坚持不到那一天。
陆临已经睡下了,他睡觉很轻,几乎立刻就感受到有人进了殿内。陆临坐了起来,压低声音问道:“是谁?”
远瓷几步走到床榻边,撩开床帏,看见陆临冷冰冰地盯着他。他艰难地笑了一下,对陆临说:“陆公子,明日我就要回秦国去了,我已决心做一件大事,不知事成以后,陆公子愿不愿意同我走?”
陆临见是远瓷,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松口气,他仍然保持着方才戒备的姿势,冷淡道:“不愿意。”
“可是……”
陆临怕殿外的人听见,压低声音打断他:“你不必拿我做遮羞布。”他抬起眼睛,他的眼睛很好看,流光溢彩水光粼粼,像一汪湖水,让远瓷心神不安。陆临说:“远瓷,从前我未曾与你说这些,只是我以为我表现得足够明显,你应该懂得。可你已经成为习惯,做任何事都要拿我当做你的遮羞布,仿佛只有这样,你才能心安理得地去做什么。”
远瓷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陆临冷笑道:“你说你自小时候与我比试了一场就喜欢我。远瓷,你并非喜欢我,你只是自卑,你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来填补你的野心。后来你来了楚国,你一边将我引入圈套,一边说着爱慕我,远瓷,或许你真的倾心于我,但你绝没有你想的那么用心用情。你带我出宫,带我逃到北宁府,我真的十分感激你,你做了摄政王,也是命数使然。可我真心地请求你,但凡你日后再要做什么决定,都不要再拿我做挡箭牌,我不想再做你们争抢的玩意儿了。”
陆临背对远瓷躺下,说:“摄政王快走吧,再不走我便喊人进来了。”
远瓷在陆临床边沉默了好一会儿,俯下`身亲吻了一下陆临的侧脸,压低声音说:“陆公子,不论你如何想我,我是真心的。你且等我。”
越是往北走,风沙越是迷眼。秦国的冬日,滴水成冰,风雪满天。
远瓷从楚国回到秦国已经有三个月了,眼下年节将至,京中百姓都在准备年货,这一年朝中虽然变天,可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这对他们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年还是要过。
秦宫里却没有这么平静。
自远瓷接替成为新摄政王以后,老摄政王宗峥鸣便一病不起,虎毒不食子,他联手宗一恒害死自己的亲女儿,这是他的心病。
老摄政王苦熬了大半年,终于在腊月撒手人寰,也不知是真的寿终正寝,还是造人算计。总之,因着年关将至,图个不留旧人的传统,而且他的爵位又已由旁人接替,葬礼就办得很是寒酸。
远瓷身后有司玄子做倚仗,手中又有宗峥鸣的部下与宗如意的亲兵。进,远瓷可以依靠宗峥鸣部下攻城掠地;退,他也可以凭借宗如意的八千私兵谋求东山再起。朝中众臣看得清楚明白,远瓷也明白。
先前司玄子几次进言,请远瓷真正行动起来,与宗一恒分庭抗礼,远瓷始终犹豫。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做到这最后一步。
自楚国归来后,远瓷忽然下定决心,要求司玄子行动起来,预备年前起事。
不能再拖,若是拖到年后,恐怕秦国尚未安定下来,就会被北边的胡族趁火打劫,养了一个冬天,正是他们的牛马都继续草粮之时。
远瓷这边尚未行动,宗一恒却出事了。
宗峥鸣死后,他的长子当真成了京城笑话。传了百年的爵位到他这一代竟然丢了,还落在一个江湖剑客手里,而今江湖剑客霸着他家的爵位呼风唤雨,他却只能在朝堂上等那点儿干巴巴的俸禄。甚至还要站队,在皇帝和他之间二选其一。
选什么选!这本就应该都是他的。若是他的父亲当年再心狠手毒一点,皇位的事情哪里轮得到宗一恒置喙。当初宗峥鸣能帮他坐上皇位,难道宗峥鸣不能自己坐吗?不过是让他一让,眼下这福气也该到头了。
腊月二十三,正是小年,宗峥鸣长子入宫问安,当着众多宫人的面劫持宗一恒,要他宣布退位。宗峥鸣有备而来,不知他如何做到的,竟然说服京畿部众,若是宗一恒不答应,京畿立刻就能大乱。
这样天赐的好机会远瓷不能再错过。趁着宫中巡防全数被指派去营救宗一恒的时机,远瓷率兵攻破皇城,螳螂捕蝉,而黄雀在后。
几方缠斗,远瓷占了上风,宗峥鸣长子被当场射杀,宗一恒率领心腹逃出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