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旭升的脑子飞快地转了几转。今晚十二点到明晨八点,当班的正是连里的老先进——“锥子班”于是他立即就去找“锥子班"的正副班长。
现在是晚上八点,正是“锥子班”睡觉的时间,但是班长彭树奎的铺空着。殷旭升到各班转了一圈,还是不见他的影子。他交代副班长王世忠,一定要找到班长,一起到连部来一趟,有重要事情。
王世忠围着营区足足转游了一个小时,也没有找到彭树奎。
他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班长会一个人躲在连部后面的槐树林子里。
彭树奎坐在林子最暗的地方,头埋在两只支起的膝盖之间,脚边扔满了被捏扁的喇叭筒子烟屁股。
他是一九六o年入伍的兵,一九六四年“大比武”时期的尖子班长,著名人物,但也因此背了“黑锅",当兵九年还没提干,成为全团最老的“胡子班长”
老兵心事重,越老越重。眼下,彭树奎正在无法解脱的困境中挣扎。
他收到了一封家信。
信是村上读过几年私塾的老先生代笔的。吾儿树奎见信如面:
首先让我们共同敬祝!再祝!
东风万里,红日高照。“九大"闭幕,山欢水笑。当前咱村革命生产形势同全国一样,一片大好,越来越好。
今去信有一事相告,望吾儿速决。儿子未婚妻菊菊,前集去买薯秧,不意被公社新造反夺权的革委会主任撞见,贪其美色,便凭借显势厚财,以千元聘金前来诱婚,图谋霸占。菊菊哪里肯从,忧愤交加,不思汤饭,眼下正受煎熬。菊母念及菊菊与吾儿有婚约在先,未肯应允。奈何菊兄正因婚事受阻,急需用钱,从中做主,纳下聘金。家中无父,长兄为大,眼看此事已成定局。今经邻里从中说项,菊兄提出两个条件,如能实现其一,则菊菊仍是吾家之人。一为即刻拿出现款一千;二为吾儿在部队提干,便可记菊菊名下借款,欠款由吾儿日后代偿。言此,为父羞惭!家中境况吾儿知晓,哪里拿得出千元巨款,只有后路一条。儿从戎九载,乡里几度传闻有可能提干,不知目下结果如何。若能如愿,当是一刃断万愁,乃全家第一大幸!再嘱,速来信言明此事情况。
又及:前日突接部队寄款四十元,落款“学雷兵”想必吾儿战友,深知吾家困境,解囊相助。此举正如其名,乃雷锋再世。全村老少抚款唏嘘,叹喟不已。现将原信寄上,望吾儿循迹索人,呈报上级,予以表彰。吾儿代全家再三叩谢。
此致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战斗敬礼!
父字
树奎吾儿,信未及发,忽闻菊母恸哭。原来菊菊不忍逼迫,雨夜弃家出走。公社民兵遍寻运河两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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