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闪电挟着雷鸣,狂风裹着暴雨。天,如同害了癫狂症,像是要把本来就不安稳的龙山工地抖搂个七零八落。
郭金泰在木板房里收拾着自己的零星物件,明天一早他就要离开龙山了。处分决定已经下达:他被撤销营长职务,下放到师部农场养猪。级别由行政十六级降为二十三级;党内留党察看一年
半个月的时间内,他好像又苍老了许多,虽然他没写过一个字的检查。处分决定在他心里并没引起什么波动,这是他预料中的。他想象的比这还要坏,他甚至做了“蹲大狱’’的准备。而当他要离开龙山的时候,心里却无论如何平静不下来
一走了之,自是清闲。但他不放心全营那日夜都在鏖战的五百多名士兵,最不放心的是掘进荣誉室的“渡江第一连”!这些日子,每逢雨天,他就整夜难眠。有道是“将帅无能,累死三军”而在这里为将为帅的,何止是“无能”啊!
突然,受潮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郭金泰抬起脸,怔了!
来者竟是师政委秦浩。
“雨下得好凶睐!”秦浩脱下湿淋淋的雨衣,往桌上一放,顺手拉过一把椅子。“老郭呀,这雨看样子一天半日的停不了,明天就别走了”
郭金泰睨了秦浩一眼,没吭声。他相信秦浩雨夜来访绝不会是专门为了留他多呆几天的。
秦浩坐下来,掏出香烟,甩到郭金泰铺上一支,自己也叼上一支:“老郭,咱们坐下来聊聊。”
“怎么,还有啥新决定吗?”郭金泰冷冷地问道。
“今天我不代表任何一级组织。”秦浩和气地说道“我只是以老同志的身份跟你谈谈心”
郭金泰直起身来,神情冷落地看了他一会儿,确信了他的诚意,才坐了下来。既然他声称是“老同志”郭金泰可以坦然地坐在他面前,心安理得。
论资历,郭金泰参加革命比秦浩还早一年,打潍县时,郭金泰是连长,秦浩是团里的宣教干事。直到一九六四年,两人的职务差距还不大,可是从一九六五年开始“突出政治”以后,秦浩噌噌地连着往上蹿,官运上的“剪刀差”才一下显示出来了。秦浩是靠“抓典型”发迹的。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三多——经验多,体会多,标兵多。像殷旭升那样的标兵,他手头上攥着一大把“文盲学毛著”的,以苦为荣的,做好事的,正确对待什么什么的应有尽有。就像扑克牌一样,akqj,红桃、黑桃、梅花、方块都是成套的。不论上面需要哪方面的典型,他都可以随手甩出对口的来。“牌”越打越精,慢慢地就不满足于“面上开花”了,他要抓“王牌”两年前,他终于抓出一个在全国都叫响了的“大典型”为此,师里组织了个庞大的巡回讲用团,由他挂帅,名为宣传标兵,出风头的却是他秦浩。正因为如此,他才戴着“善于用毛泽东思想育新人”的桂冠,步人人民大会堂,当了“九大”代表。
“老郭呀!”秦浩显出很亲热的样子“本来,处分决定下达后,应该由我来找你谈话,可是我心里...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