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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甫入林,已游目四顾察看,这时,月已沉落,星光下惟见长林摇曳,适才所见人影,踪迹杳然。
方待搜寻,瞥眼处忽见身左一棵高大树枝稍枝叶轻摇,似有一条人影隐伏其上,正欲长身而进,心想:“来人既未对自己暗施袭,显然并无恶意。或许是武林人物路过此间,无意间发现自己马匹,故来窥观,彼此毫无过节,何必与人轻易结怨!”
遂停身止步,双手一拱,说道:“何方贵友,倘不嫌林野荒疏,请现身一见如何?”言罢,略一停顿,静待对方回答。
那知过了一刻,对方仍然是寂无回音,那梢头人影却依然隐伏,遂举手护体前行,细视梢头。
那里是什么人物隐伏,竟是在柱子之上系着一袭灰衣,心中一惊,猛然省悟系是着了人家的道儿,倏一转身,向原来休憩之地赶来。
待返回原地看时,马鞍行囊好端端安置在原地了无异状,心方诧异,方思回身搜寻,忽见适才打坐之处一物随风飘拂!
俯身拾起,竟是一方丝质手帕,抖开来余香犹在,显然系遗下未久,再一仔细审视,帕上竟有字迹。
吕天松功力深厚,夜间百步之内可辨秋毫,遂凝眸睇视,已经看清那条丝帕上用黛笔写着:“今宵君获之物,系属武林奇珍,然强敌亦将踵至,须慎为戒备。”字虽陌生,但笔势娟秀,分明是出自女子手笔。
吕无松看罢罗帕字迹,心头不禁讶然,暗思:“看这留帕示警之人,虽是行踪诡奇难测,显然的对己未含恶意,尤其是人家今夜仍一路跟缀了自己,而自己竟未察觉,其轻功之高可想而知,而所言武林奇珍”
因此,吕天松霍地想起那少年死者腰间所藏之物,遂径自怀中掏出,此时,天色渐透曙光,就熹微中将那油布小卷打开。
里面竟用黄绸缠里,解去数重,眼底显出一幅长条白绢,绢面绘着一处山川异物,旁有两行蝌蚪虫象。
吕天松细看这幅白绢画面,着笔似甚平淡,显非出自丹青名手,而所绘山川景物,中间却似夹着一种难以揣摩的意境。
那两行蝌蚪虫象,亦甚难辨识其意,心想:“这画以自己看来,甚是平凡,竟看不出其珍藏所在。”
想罢,复行将其裹好,连同留字罗帕一并随身藏妥。
这时,天色已渐大明,秋来正是农忙,四野已有农人操作,吕天松顺手拾起自己行囊,牵过马匹,整鞍就道,迳朝岳阳城催马赶去。
策马攒奔了一阵,日头早已升起,抬头望去,岳阳城已耸峙在望。
他方拟催马急驰忽闻身后来路上蹄声隐隐,似有一骑疾驰而至,正待掉头窥望“刷!”的一团白影已擦肩而过。
这白影乃是一骑白马,不但神骏异常,而且浑身无一根杂毛,端的是一骑欺霜赛雪的龙驹。
道马白,再看马上所乘之人却是更白。
只见其白绢包头,白缎外披,白菱莲钩,连同所骑那匹欺霜赛雪的龙驹,恰似一团雪球般在道上滚动着。
这白马刚超出吕天松不久,忽地缓慢下来,而且那马上白衣乘者,忽然间扭腰回首一望。
吕天松陡觉眼前一亮,不由自主的闪动那双星目,仔细打量这马上之人,究系是何等人物。
吕天松这一打量清楚,心中陡感一怔,暗道:“好俊俏的姑娘!”
原来,那马上白影,竟是一位年约十六七岁的姑娘。虽是素雅淡妆,却长得杏眼如秋水,眉峰似含黛春山,樱嘴桃腮,喜嗔玉面,真可说是雪为肌骨,玉为精神!
这姑娘虽是美极,但美极之中却带有几分刚健之态。
姑娘这一扭腰回首观望,秋波转动,正好与吕天松星目相接,忽见她瓠犀微露,已是玉颊飞红,复转过去抖动缰绳一催马疾驰而去。
吕天松被那马上绝色姑娘秋波一转,顿时如醉似痴,方自怔时,陡闻蹄声骤急,始霍然而醒,不觉中亦是两颊发赤。
这时,路上行人渐多,经过这阵驱驰,座骑已快近城垣,吕天松遂一提座骑,随着大伙行人,迳自入城来。
岳阳城乃是水陆交汇之枢,吕天松进得城来,只见店铺相接,军马挑贩,摩肩接踵,行人熙攘往来,甚是热闹繁盛。
吕天松任骑踢踏,来至一条大街,见街左有一家客店,横门高悬黑底金宇招牌,上书“迎宾栈”三字。
两厢粉墙漆有“仕宦行台安寓客商”字样,遂就门前停骑下马。
这时已是日上三竿,客店所住客人,要行的则已起身赶路,停留下的亦自外出办理事务。
是以伙计们已清闲下来,正在三五一群倚凳闲聊,一见有客人投店,而且是一位风度翩翩的文秀公子,心知财神爷上门。
赶着一窝蜂似地拥上前来,争着接马引路,将吕天松请人店内。
这迎宾栈房舍甚为广阔,前后共有三进院落,伙计见吕天松文秀儒雅,已将吕天松领到最后一进上房来。
吕天松随着伙计来到后进院落,一打量四周房舍,见东西两厢皆是一式的明暗两间排列整齐的精致客舍。
庭院中花木相间,甚是清雅幽静,遂进入东厢靠北首的两间套房来。
只见这房间打扫得亦是窗明几净,纤尘不染,壁间字画点缀,榻上被帐齐备,遂微一颔首。
这时伙计一见客人首肯,即赶着提茶送水,一旁侍候。
吕天松略事盥洗之后,向伙计问明往岳阳楼路径,吩咐店家小心照料马匹行囊,遂步出店房,顺着大街向西转去。
原来,这条大街,正是由北向南贯通岳阳城内的一条主要道路,吕天松向西这一拐过弯来,看见岳阳楼已是插天耸峙于前面不远之处。
楼台为梓樟所建,琉璃碧瓦,彩塞錾角,飞梁画栋,朱户雕栏在日光照耀下,流光映辉,端的是异常宏伟壮观。
这岳阳楼系建于岳阳西城之上,凭临洞庭,远视长江,为唐代中书令张说所建,宋滕子京重修,范仲淹作记。
惹得不少墨客骚人到此游赏吟咏,遂而名噪天下。
吕天松来到岳阳楼前,这时已是日晒中天,将近午刻,经过夜来折腾,迄今尚未进食,但感腹中空枵,雷鸣阵起,于是快步迳登楼来。
这时,楼头座间已是嘉宾云集,席无虚位,吕天松来到时,幸好临湖窗前正有一席客人起身离去,遂忙侧身来到座前。
伙计亦已跟着过来忙不迭的揩拭桌椅,收拾碗碟,侍候酒菜。
凉风掠过湖面吹来,扑面使人有说不出的爽身适意。
吕天松心神一爽,随意点了几样菜肴,乘兴要来一壶“状元红”自斟自酌,临窗观赏起这名湖景色。
这天正当气朗天清,就岳阳楼上眺望洞庭,只见湖上波鳞似锦,君山隐峙于烟波浩瀚之中,长江奔流于水天云影之际。
远远帆影片片,近岸船楫纵横,诚古诗所云:“八月湖水平,涵虚况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吕天松正在着意欣赏这湖光景色的时候,忽见湖上远处有一艘双桅巨船,朝向岳阳楼这面驶来。
船上风帆满引,冲波乘浪,其行如矢,不多一时,即已来至近楼水面。
这来船与一般船只迥然不同,除船首两侧绘有一头猛虎外,掌舵牵帆的都是一些粗壮矫健的高大汉子。
船近岸边,帆落船缓,船上的汉子一齐持篙起桨,维舟泊碇。
这时岸边早已挤满了船只,但一见来船傍岸,似皆畏惧其势力,均纷纷拔篙起船避让开去。
吕天松睹状,心下甚感诧异,暗自忖度:“莫非是什么官府船只?”
一念未已,来船已靠岸停妥,从中舱陆续走出高矮五人,离船上岸,竟朝岳阳楼这面而来。
待来得切近,吕天松仔细一打量,原来竟是昨夜被自己惊逃的湘中三凶,领着两位年近五旬的老者,一位身着白色衣衫,另一衣衫则浑如泼墨。
这两老者形容削瘦,但均目光如炬,两穴外突,一望而知其均系内家高手。
再一细看两人面容,见那穿白老者,面色阴惨惨的,眼眶深陷,两颊瘦削,却是一张鲇鱼似的阔嘴,分外显得难看。
那穿黑衫老者,则面带晦色,金鱼眼,吊客眉,鼻梁塌陷,嘴唇上下翘卷露出一嘴又黄又黑的暴牙。
这二人相貌端的难看,若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定必以为是那座深山洞府中跑出来的怪物。
时间不久,湘中三凶已领着这两老怪物进得城内,绕上岳阳楼来。
这五人一上楼,偌大一座酒楼迅即肃静无哗,座上的酒客们一个个面露惊惧之容,坐立不安。
只见三凶中的水花蛇胡杰,一指西面临湖的—副雅座,店家已知其意,系是要这一副座头,忙颔首含笑,朝那副座头走去。
这座头上早已有一人似是不胜酒力,正伏案理首而卧,桌上骨屑成堆,杯盘狼籍。
店家来到座前,轻摇其肩,促其醒转。
只见这客人身躯略一扭动,倏见其一抬头,嚷道:“店家!我老人家欠你酒钱吗?为何平白的来打扰我的睡意!”
这声音甚为有力,入耳如清磐敲鸣,甚是悦耳动听。
吕天松骤闻这嚷声,心头一惊,忙一打量这客人时,原来是一年过六旬的老者。
只见其身罩蓝布大褂,面如古月,两鬓已肿,眉目五官挤在面孔当中,满脸醉容,一副滑稽突梯之相。
这老年酒客嚷后,复又埋头睡下。
店家见其如此,忙一俯身凑附其耳畔说了一阵。
猛见那老年酒客一抬头,睁开那双睡意盎然的醉眼,一扫梯口湘中三凶等,面带不屑之色,嚷道:“店家!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之分,我老人家饮酒给银子。管他是什么人物,就是当今皇上,也得要讲讲道理吧!”
嚷声刚落,忽听梯口一声大吼,已有一条人影如飞扑向这老年酒客,接着是一片哗啦啦纷乱之声,响彻全楼。
原来这湘中三凶横行已惯,平时往来经过,连行人亦要避道让路,进出酒楼,只要是自己中意的座头,客人立刻就得让出。
稍有稽延,准讨不了好处,初时见那老年酒客迟延之状,已是不耐,因碍于这两老怪在侧,一时未便发作。
及见这老年酒客非但不予让位,且在语言神态之间,更是藐视自己兄弟,哪还能耐,就中独角龙王涂如海已自暴吼而出。
随着吼声而起的这片哗啦啦纷乱之声,乃是全楼酒客一见这五人上得楼来,已是心存畏惧,吃不敢声。
及见独角龙王怒发,知今天又要出事,为恐殃及池鱼,早已不约而同的脚底揩油,溜之大吉。
这哗啦响声,便是酒客们于匆忙中溜走时,带的桌歪椅倒,茶坠杯飞之声。
吕天松自见三凶等上楼,早已留神窥视其动静。
及见涂如海怒发扑向那老年酒客时,为恐那老年酒客被伤,遂顺手就桌上拿起一支竹箸,正要出手掷向涂如海,以援救那老年酒客,就在这一刹那之间,忽见涂如海竟自怔在当地,那老年酒客则已踪影不见。
吕天松睹状,心中亦自诧异,暗忖:“难道这老年酒客竟是妖魔鬼怪,能潜影遁形不成?”
忖罢,正要察看,却闻那苍劲之声起自桌下,仍复是嚷道:“好哇!那来的莽牛,竟来打扰我老人家睡觉,我要是饶了他才怪!”
吕天松定睛向发声之处一看,心中不禁哑然而笑,原来这老年酒客竟是一身不满三尺的矮子,适才因坐于椅上,故尔未曾看出。
大约是因涂如海适才一击之势过猛,被这股猛劲将其冲撞得由椅中滑向桌子底下,滑下时复将脚上那双空前绝后的破鞋遗落。
这时正在慢吞吞地蹲着那矮小的身躯,于桌子底下穿鞋,只因身体矮小为桌椅所掩蔽,故而一时之间不易为人所见。
涂如海适才因怒出手,眼看手已沾着那老年酒客,忽感空虚无物,赶忙收势看时,老年酒客人已不见。
心正疑己白昼遇上鬼魅,故一时怔在当地。
这时循声一看,见其在桌子底下那副怪态,早已凶性爆发,怒一声:“老鬼!还想逃往哪里!”
已挥动铁槌似的拳头,便向老年酒客砸下。
这时,那老年酒客,已经将破鞋穿好,方颤巍巍的站立起来,涂如海的拳风却已适时袭到。
只见其身子一歪,似是酒意未醒般步履踉跄不稳,人亦斜撞出去,恰好闪过了涂如海拳势,转到其身后。
只听他口中却嚷道:“好哇!大庭广众之下,竟敢公然动手打人,我老人家跟你拼了!”
口在嚷着一股薰人欲呕的酒气迳向涂如海直冲过来,同时手下却也不闲,在转身之间,已随手在涂如海大腿之上抓了一把!
这一把,只痛得涂如海“哇!”声叫了出来,同时忽感有一股酒臭冲鼻沁脑,薰得几乎连昨夜进的食物也呕了出来。
忙着闭嘴忍住,只气得双睛凶焰陡炽,返过身来挥动铁拳急如暴雨般向那老年酒客猛袭。
老年酒客睹状,仍然是跌跌撞撞围着涂如海打转,口中嚷道:“好哇!我老人家正闷得慌,来玩玩猴儿耍子。”
却于顺手时就在其腰部之间抓,拧,捏,掏,摸只逼得涂如海右窜左蹦,就恰似那被人耍着玩的猴儿般跳个不停。
吕天松一睹老年酒客神态,步履之间似是踉跄不稳,实则,每一举步均疾若飘风进退自如。
再见其这一戏耍涂如海,心中不禁莞尔起来,已知必是位游戏风尘的侠隐,遂放下心来饮酒用菜。
一面却暗中监视着花面如来等人的动静。
本来,这楼上酒客,早已溜走大半,剩下一些大胆的,亦自停杯离座,远远立于楼角梯口兀自偷看热闹。
独有吕天松一人,对于眼前这场纷扰直如未见,仍然安闲自在坐于桌边,岂非透着碍眼。只因吕天松座位紧靠临湖楼边,距三凶所立之梯口尚隔着十数张酒桌,初时酒客甚多,难于发觉,及纷乱中客人虽皆离座,注意之力又皆集中在这老年酒客及涂如海身上来,是以一时无人去注意。
此时,涂如海已被老年酒客戏耍得额上汗珠直冒,兀自气得暴跳如雷,竟连人家衣服也未沾上,反在大腿臀股之间着了几记重的,弄得狼狈不堪。
花面如来华洪与水花蛇胡杰,在旁一见这老年酒客,表面上似醉态颟顸,但身法却极是快捷。心知又遇上扎手人物,及见涂如海被其戏弄,两人一使眼色,双双绕过桌椅,分左右向那老年酒客扑到。
华洪身形甫落,正要动手围攻老年酒客时,忽然瞥见一团黑影,流星般坠落于左侧,接着“蓬”的一声暴响。身侧那张桌子迳朝自己身上斜冲过来,欲待闪避,已自无及,匆忙中一挥左臂,硬砸向冲来桌沿。
这桌子冲劲虽被华洪左臂力道阻住,但桌面被其力道一震,杯飞碟舞,那些惊走客人所遗下的菜肴,已连头带脸淋了华洪一身。华洪心中大怒,顾不得围攻老年酒客,一拧身,那胖大身躯带着那头残菜,迳奔黑影落处,待举目看时,却惊得呆了!
原来那团坠落黑影非他,乃是同时和自己纵出的水花蛇胡杰,正直挺挺的被人点了穴道,躺在楼板之上。华洪突睹变故,心中如何不惊,赶忙举目一扫全楼,这叫四座皆空,只有临湖那面桌上尚有一人在自饮自酌,仔细一打量这人,心中不禁“咦!”的一声,身不由主的向后连退了几步。
这时,打从梯口响起一阵阴恻恻的笑声。这笑声,入耳直似寒风怒号,使人心弦震栗,毛骨悚然。笑声未落,只见黑白两团人影一晃,那随三凶同来立于楼梯口间面容丑怪的二老怪物,已分自来到涂如海及华洪近前。
那着白衫的老怪一俯身,已将胡杰穴道解开,深陷的眼眶中,已射出两股冷电似的光芒,注定临湖那面犹在据桌自饮的吕天松。那着黑衫老怪,却拦住老年酒客。
这时独角龙王早已被那老年酒客戏弄得不亦乐乎,一见黑衫老汉出手,即已气啉咻地退向一旁喘气如牛。
原来,那面容丑恶身着白衫的老怪,是猛虎帮总舵瑶光堂主辣手追魂裘立,着黑衫者系其兄弟催命判官裘刚。瑶光堂管理猛虎帮总坛四境巡查,裘氏兄弟亲身南来,系是奉其帮主九烈神君宇文炎光亲笔朱谕,连夜追踪其帮中一逃亡弟子,及其所携的一幅武林极为珍贵的图画。
裘氏兄弟今晨由水路刚抵岳阳分舵,正逢湘中三凶铩羽而归。三凶将夜来经过,详细向裘氏兄弟报告,并认定其中帮中逃亡弟子在身负重伤时,暗中救其脱逃出者,亦是那武功绝伦的少年文生。
裘氏兄弟闻言之后,亦不知这少年系何许人物,但逃亡弟子既已重伤,两人所行必不致远。遂即传谕三凶,出动舵下所有弟子,四出搜寻这两人下落,一面将情况飞报总坛,自己则率领三凶迳来岳阳城内守候消息。
在涂如海被那老年酒客戏弄,裘氏兄弟正在思忖这老年酒客路数,及双凶出手,水花蛇胡杰于中途受创跌落,虽是一眨眼之事。但裘氏兄弟是何等的人物,早已看清胡杰是被坐于临湖那面饮酒的少年,以竹著点中了穴道。心头不禁一惊!
“飞箸点穴”在武林之中已属罕见,这少年与胡杰隔着六七张桌面的距离,能够在举手之间就点中了胡杰,这份认穴功夫与内家动力,出之于一个弱冠少年,如何不使裘氏兄弟心惊。
裘氏兄弟正在震惊这少年之武功,陡闻华洪惊呼之声,再见其目注少年面露惊惧之色,心中已了然这用“飞箸点穴”之少年,即系自己正以全力搜寻之人,而且见独角龙王涂如海在那老年酒客戏弄下,越显不济,是以双双跃向当场。
这时,那老年酒客一见催命判官拦住自己,仍似醉步踉跄,向斜刺里倒撞出几步方始站住。抬头张开那醉眼阑珊的双睛,瞥了催命判官一眼,仍自嚷道:“哎呀呀!我老人家真是流年不利,大白天的不是撞上水怪,就是遇着瘟神!”
催命判官闻言,阴晦的脸上更是一沉,那双金鱼眼霍地寒光暴射,冷然一声喝道:“出口伤人,装疯卖傻,老儿!你是自找难堪!”声方落,右臂一抬,掌心微吐,已有一股冷飓向老年酒客当胸卷到。
老年酒客见状,口中嚷声:“可了不得了,我老人家今朝可要归天了。”口中嚷着,脚下一滴溜,人已转到侧面一张酒桌之后。催命判官一见其并不还招,口中却穷嚷着,心中已是气极,那肯就此干休,圈臂进步,复又挥掌向其拍去。
老年酒客见催命判官进步吐掌,却是溜滑之极,早已借着桌椅的掩蔽,又复溜到另一张酒桌之后。露出那白发头来,嚷道:“有趣,我老人家玩过了猴儿,又耍狗熊!”
催命判官闻言虽是怒甚,但心知这老儿系是武林奇人,更不敢稍存大意。于是两人一追一逐,竟似借着那错综排列的桌椅,捉起迷藏来。同时,辣手追魏裘立,见催命判官与那老年酒客追逐,却睁着那双冷电似的眼光注定吕天松。
见其仍是气定神闲,对当前的变化竟自视若无睹,心下寻思:“这少年最多只是二十年纪,武功就已如此了得,万一被其获得那逃亡弟子所携的珍图所示的武林奇书,则将来必为本帮大害。心中寻思,脚下已举步向吕天松走近。
这时,洞庭三凶中的胡杰被点穴道已解,涂如海亦已气匀体复,只有华洪尚在揩拭脸上所沾的菜肴。一见裘氏兄弟已经双双出手,三人不约而同的跃向楼窗四周守着,以防这老少二人溜走。
吕天松这时并不理会渐步逼近的辣手追魂裘立,竟自衔杯举箸,浅酌低斟。辣手追魂一生纵横江湖,桀骜之极,那曾见过对己如此狂妄之态,早已暴怒,一声暴喝:“小辈敢尔!”
只见其双手举处十指箕张,白影一晃。人已如箭矢般,向吕天松暴射而至。
此时,但见吕天松迎着辣手追魂扑射而至的身影一长身,接着是朗然一声长啸,人已离座斜飞过一张桌面之后落了下来。辣手追魂亦已怪吼着退了回来。
双方这一乍合即分,真个是快逾闪电!原来,吕天松自用竹箸点了胡杰穴道,同时,自己亦为花面如来发现。
及见裘氏兄弟双双飞身扑出,辣手追魂举手之间就解了胡杰穴道,已知道这二老怪物武功自是不凡。及见辣手追魏举步向自己逼近,心知这场争斗势难避免,遂故示狂傲之态,以激怒辣手追魂先行出手,实则,早已暗中蓄势以待。
辣手追魂果被吕天松狂傲之态所激,一时将这少年高深之武功忘却,箕张的十指,迳来扣吕天松两腕脉门。吕天松睹状,霍地仰身甩腕,躲避开抓来十指,陡然身形顿长,口发朗啸,双手骈指如戟。
“乘龙引凤”迳取辣手追魂胸前“玄门”‘将台”两处要穴。吕天松这仰身甩腕,长啸反击,真个是迅如飘风,待辣手追魂惊觉时,整个前胸已暴露在对方指风之下。
江湖高手毕竟名不虚传,辣手追魂就在这危机一发之际,心神不乱,右臂一探,变抓为掌。只见他仍借自己身体前冲之势,拼着两败俱伤,掌缘迳向吕天松右胁“期门”要穴斫至。
“期门”为人身三十六要穴之一,若被掌力斫中,不死亦是重伤。吕天松此时若不撒手闪避,对方固然会伤在自己指风之下,但自己亦是难以幸免。
江湖之中若非深仇大恨,绝少会不撒手自救的,是以吕天松在指尖堪堪沾着辣手追魂衣着时,已自撤身向右斜飞出去。辣手追魂亦自趁机暴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