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川终究还是醒了过来,不过醒,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
胸口像是肋骨断了一般生疼,五脏六腑似乎翻了个个,头疼恶心无法制止,最关键的还是始终难以压制的翻腾的气血,心脏简直都要从腔子里跳出来,这种速度足有平日里的两三倍。
在这种情况下,躺着比受刑还难受。
路川挣扎着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气,姚娴就陪在儿子身边,一天一夜都不曾离开半步。
对于这件事,姚娴心里是有个结的,如果她及时出手,路川就不会受伤,如果她没有放走李晗,路川就不会受伤,如果她早些到了,路川就不会受伤……
对于母亲来说,孩子受伤总要比自己受伤痛得多。
“再躺一会吧,你看你的脸色……”
一看儿子比黄表纸还难看的脸色,姚娴心里又是一阵刺痛,眼泪险些掉了下来。
路川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不了,躺着难受,我还是坐一会吧。娘,杨刘两位大人没事吧?”
“没事,娘和你爹都在不会出什么事的。你说你这孩子,让你在武当待着你怎么就是不听呢?有什么事,我和你爹自然会处理好的,哪里用得着你来拼命?你说要是……”
路川勉强咧嘴一笑,说道:“我也不知道您和我爹随行保护啊,要是知道我就不用担心了,说到底冷龙岭的兄弟也太饭桶了,竟然都不知道您和我爹就在车队之中。说起来,您和我爹这次去京城有探听到什么消息吗?易青松没有设计陷害你们吧?”
姚娴叹息了一声,说道:“易青松应该是真的知道些什么,而且也是实心想帮咱们的,但这次京城一行却是白去了。”
“这是为何?他不在京城吗?”
“他在京城,但就在我们到京城的当天晚上,他就不明不白的死了,死状和你舅舅一模一样,没有外伤,心脉俱断。”
路川顿时默然,好不容易找到的一条线索又断了。
“好了,你的伤还未痊愈,先不说这些了,娘去给你弄些吃的。”
“娘,我要吃阳春面。”
“好,就给你做阳春面。”
姚娴理了理路川额前散乱的头发,转身就出去了,路川微微一笑,开始起身穿衣服。
说真的有人就喜欢吃阳春面吗?有,路川就是,这跟生不生病无关,跟什么时候也没关系,不是说他刚醒来胃口不好就想吃阳春面,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想吃娘做的阳春面。
路川四岁上武当山,在家的时间一年都是有数的,娘做的饭吃的少啊,就感觉总也吃不够。武当山呢,素斋做的不错,也挺丰盛,也不难吃,但你吃一两次还好,长了下去就腻了。所以武当十年他养成了一个毛病,就是什么饭菜都不爱吃,什么饭菜都只是充饥。刚开始他以为等下了山,开始闯荡江湖,每顿饭有酒有肉没准会好些,但等他真的下了山,一看,嘿,什么东西都一样,除了充饥根本没办法让他馋一下。只有姚娴做的饭菜,不论是什么,就算是简简单单的阳春面,也能让他馋得流口水。故此只要姚娴在,他就说要吃阳春面,横竖都是阳春面,因为阳春面简单啊,掂勺就成,不像其他饭菜那么麻烦,做起来那么辛苦。
不一会儿路修远就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三位陌生人,其中两位与路修远年纪相仿,剩下一位则是青年,跟他年纪差不多。
从进门的第一眼,路川便注意到了这个陌生的年轻人,他是很少将别人看在眼里的,特别是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人,但这位不同,倒不是说武艺有多惊人,看他走路的样子,脚步略显虚浮,别说是自己的对手,比一般习武之人恐怕都不如,但他的气质,那份浓厚的书卷气,无可挑剔的举手投足,就算是他这样的人也不得不由衷的佩服,自愧不如啊。
年轻人径直走到路川面前,一揖到地,说道:“小生代父拜谢少侠仗义出手。”
路川急忙双手搀扶,“兄台言重了。在下路川,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小生姓杨名慎字用修,路少侠直接叫名字便是。”
杨慎说完一抬头,却见路川傻呵呵看着自己,心想此人为何如此无礼?但表面上却不敢说,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路修远从旁边走过来说道:“小川,这两位便是杨大人和刘大人,你还不过来见礼?”
路川这才清醒过来,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走过去就要给二位大人磕头。
杨刘两位大人赶紧用手搀住,笑道:“路少侠乃是我二人的救命恩人,怎可行此大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五人分宾主落座,掌柜的奉上茶来,在此期间路修远要给路川诊脉,却被路川拒绝了。
此间无事,杨刘两位大人问了问路川的伤势,然后也就是闲聊。
二位大人看着路川,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看来颇为投缘,甚是喜欢。
路川则有意无意的总朝着杨慎看,这点三个大人也都看在眼里。
刘忠对杨廷和说道:“介夫,咱俩与继业相交甚欢,你看小川又是一表人才,要是能有一女,许配给小川,亲上加亲,岂不是一番佳话?”
杨廷和笑道:“司直兄有女儿这我是知道的,但都业已出嫁,而我只有慎儿这一个孩子,想要一个适龄女子,还真就没有啊。”
路修远听话听音,也明白这两位大人的意思,便说道:“生儿生女不由人,但男女都是一样的,既然不能结亲,我看不如让两个孩子八拜结交,成为兄弟不也一样?”
“好好好,这样最好不过,小川你可愿意?”
路川笑道:“我是求之不得,只是不知用修兄的意思是?”
杨慎赶紧起身说道:“求之不得。”
客栈里马上开始布置,设立香案,祭拜天地,路川与杨慎八拜为交,结成异性兄弟,改称杨廷和为义父,称刘忠作干爹,自此三家如一家,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杨慎乃是弘治元年生人,别看只比路川大两岁,但学识极好,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诗词歌赋诸子百家,时闻政要百姓民生,是无一不知无一不晓,连路修远都大为称赞。
路川也是真心求教,两人出同车,卧同榻,终日不曾分离,等到了南京分别的时候,都还有些依依不舍。
见此情况路修远夫妇干脆将儿子留了下来,反正金陵是他们老家,有地方住,也不用担心儿子再行走江湖到处惹事,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就这样路川在姚府又住了下来,平日里时常去找杨慎清谈,日子倒也惬意。
直到八月,朱厚照下旨招杨廷和回京,升文渊阁大学士,入内阁理政,杨慎才跟着父亲又回了京城,路川沿路护送,一直送到京城外,才改道南下,回了武当山。
他这次回武当山,没有以前那么匆忙,走走停停,勉强赶在八月十五才到的山上。
和父母、弟弟一起过了个晚节,次日早上等吕朝一和孙九书来找他的时候,他又不见了。
自弘治十七年七月二十九的晚上负气下山,到现在已经三年过去了,这三年里路川在山上的日子加起来还没有一个月,长时间的江湖生活,已经让他有些难以适应武当山的清修了。
至于武当山,至于太极神剑,在这一千个日夜里,他也想通了,看淡了,不再偏执了。
武当弟子能如何?虽然回山之后师父对将自己逐出师门一事闭口不提,其他人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逐出师门了,按道理说打个马虎眼也就过去了。但在他自己心中,这件事始终缺着一个解释。
太极神剑又如何?不错,太极神剑是整个江湖最一流的剑法,甚至说是天下第一的剑法也无可厚非,但不是只有会天下第一的剑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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