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路川在门外偷听杜荟涵二人说话,听她们说要杀的是王守仁,吓得魂都快没了,也顾不得隐藏脚步声,转身上房,拔腿就走。
王守仁他是知道的,和他父亲路修远相熟,而且在京城时李东阳李老也给他说过,要想推倒刘瑾,必须朝廷江湖双管齐下,其中朝中主要需要留意的便是杨一清、杨廷和还有王守仁,此人决不能有失!听她们说话,杀手已经派出去了,但愿要赶上才行啊。
他刚一上房,杜荟涵二人便赶了出来。
“是你!”杜荟涵一眼就认出了紫宵银月剑。
路川回头看了她一眼,并不停留,两三个起落就没了踪影。
之前他确实想杀杜荟涵,但现在,听完她们的对话之后,他就没有杀心了。原来她也是个被刘瑾逼得不得不打破底线的可怜人啊。
常言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话并非无稽之谈。
楼外楼是杭州有名的大酒楼,路川初来杭州,慕名也是在此落脚的,故此不用费力寻找。
可等他心急火燎赶到了楼下,却也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他不知道王守仁住在哪个房间啊,若是平日里喊一嗓子,把掌柜的从被窝里揪出来,再不济挨个去敲门都是办法,但如今王守仁生死未知,他就不敢那么莽撞了。
正在着急时,突然有梆子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路川灵光一闪,拔脚就追了过去。
打更的大叔还纳闷呢,这人跟疯子一样跑什么呢?被鬼追着呢?却见路川上来不容分说,劈手夺了铜锣转身就跑。
更夫琢磨道:“嘿,新鲜啊,抢钱的有,抢女人的有,没成想还有抢个破锣的,不是,你拿那玩意干嘛去?你拿去了我怎么办啊!”
却说路川拿着锣回到楼下,用力一敲就喊开了,“着火啦!着火了快救火啊!”
这一嗓子可真不亚于一声惊雷啊!眼下正值初春,别看有些草啊树啊的心急了些,冒了两点嫩芽,实际上都干燥着呢,这火要是一着,见风就窜,不烧个百八十户估计都灭不了。
路川也是没办法才想出的这个馊主意,明历门要杀人,自然不会托外人下手,常言道贼人胆虚,安安静静的猛这么来一嗓子,没准他就怕了,只要一露头,事儿就都好办了。
果然,整条大街上家家户户的人都醒了,有的掌灯,有的赶紧往外跑,纯粹乱套了,而路川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楼外楼的窗户,只见一个黑灯的窗户一开,一道黑影飞身而出,落在巷子里就没影了。
路川也不追,纵身就进了窗户,掌灯一看,王守仁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白色的底衣上还有一大滩血迹。
“哎哟”一声路川差点坐在地上,心想:“完了完了,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啊,这可如何是好!”
话分两头,却说杜荟涵,路川离开苏府后她硬着头皮紧在后面追,虽然知道自己不是路川的对手,别说八仙擂一战七人了,就是朝天岭上一剑杀剑侠的本事都胜她良多,但事关师门基业和自己一家上下的身家性命,就容不得她多想了。
如论如何,王守仁必须死!
一直追到楼外楼,路川没追上,她却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只见街道上人头攒动,住在楼外楼的客人有不少都到了外面,酒楼门口挤得水泄不通,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正在犹疑之际,负责这件事的那位女堂主带着派出去的两位杀手走了过来。
杜荟涵压低声音问道:“得手了吗?”
“属下无能,不知哪个孙子喊了句着火了,属下随手捅了一刀就赶紧撤了,是否得手属下不知。”
“废物!”杜荟涵略微思索了片刻,一咬牙朝酒楼走去。
等她进了王守仁的房间,只见路川低头坐在椅子上,一语皆无,连眼皮都没撩一下。再看王守仁,浑身是血躺在床上,生息皆无。
杜荟涵也没言语,径直走到床前,伸手一摸胸口,不由得大吃一惊,王守仁没死!
举掌就要结果了性命,却被一只手拦了下来。
路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她身后,从后面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你还要怎样?”
“我要杀了他!”杜荟涵已经近乎疯狂了。
“他还没死?”路川又惊又喜,过去试了试闭息,摸了摸胸口,果然没死。常言道事不关心关心者乱,他情急之下竟然忘了检查伤势了。
路川替他包扎好伤口,又推了几下,见人还是不醒,不由得又有些着急,皱眉道:“那他这是?”
杜荟涵冷哼一声说道:“他中了我们明历门的鸡鸣五鼓返魂香,五更之前就跟死人一样,是不会醒的。”
路川咧嘴一笑,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杜门主,我觉得咱俩应该谈谈了。”
杜荟涵眼眉一立,反问道:“有什么好谈的?反正不杀王守仁我们一家都得死,我不是你的对手,你动手就是了!”
路川倒了杯水推了过去,心平气和地说道:“王守仁你不能杀。”
杜荟涵怒道:“为什么不能杀?就因为他是你朋友?你这大侠当得也忒不是东西了!”
路川摇了摇头,“不,因为他是个好官,是国之栋梁。他活着,可以匡扶朝政,可以泽被天下。”
杜荟涵气极反笑,“真是可笑,有刘瑾在,有那个无道的昏君在,你还要对这朝廷抱有幻想吗?就凭他,一个小小的驿丞,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拿什么拯救天下?”
路川长出了一口气,耐心说道:“英宗皇帝朱祁镇,宠信王振,土木堡一战坑害了数十万将士,自己也失身于贼,使得山河破碎,令世人蒙羞,眼看就要国之不国了,危难之时,老英雄于谦立新君,死守京城,扶大厦于将倾,力挽狂澜,救了这天下。外患都能度过,如今区区内乱何足挂齿?是碧血忠臣不及当年还是江湖侠士没了血性?李东阳李柱国七旬高龄,忍辱负重,还在朝中苦苦支撑,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给咱们争取时间!只要咱们团结一心,推倒刘瑾,另立新君不是难事。王守仁,别看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驿丞,但一旦起事,他就是咱们极大的助力,没有他运筹帷幄,就凭咱们这些武夫不行啊。”
听完路川这么一番话,杜荟涵喃喃道:“可是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们苏家,我们明历门上千条人命可就在眼前啊,路大侠,我杜荟涵罪孽深重,但星舒是无辜的,天儿才三岁,这花花世界一天都没见过,求你救救他们吧。”说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路川赶紧伸手相搀,“万万不可,杜门主快快请起,既然我要救王守仁,也不会置你们于不顾,区区十绝弟子,我有办法对付。”
“真的?”
“不错,不过有件事需要麻烦杜门主。”
“您尽管吩咐,只要能救苏家和明历门,就算要我这条贱命都行。”
“杜门主言重了,我只要一具尸体,身材年纪要与王守仁相近。”
杜荟涵二话没说,就下去安排去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将尸体送了过来。
路川也没问尸体的来历,常言道谋大事者不拘小节,这等关头,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将王守仁的衣服给尸体穿好,把随身之物,连同官凭信票也用油纸包好放入怀中。
杜荟涵有些不解,“你这是……”
路川笑道:“我要让王守仁假死脱身!”
“这……能瞒得过他们吗?”
“接下来才是关键,你把尸体带回去,在水里泡上三日,然后取出来放在江边,再派人去衙门报官。那时尸体浮肿,看不清面目,只凭身上所带之物,他们自然会认定这具尸体就是王守仁。不过这还不够保险,他日王守仁现身江湖,他们还得找你们麻烦。故此我还有准备。”路川说着拿起桌子上刚写的两封信递给杜荟涵,一封上面写着刘瑾亲启,一封写着十绝弟子亲启。
“这是……”
“日后王守仁现身江湖,若是刘瑾派人来问,你就将给他的这封交给来人,如果是十绝弟子出面,你就把另一封交给他们。不过在此之前,这两封信千万不能出世,一定要一口咬定王守仁已经死在了你们手中。”
杜荟涵点了点头,把信贴身装好。现在除了相信路川她别无选择。
一切交待完毕,路川不敢再多停留,在杜荟涵的安排下连夜出了杭州城,等五更天鸡鸣,王守仁醒来时他们二人已经跑出去几十里路了。
这时莫钰姗姗来迟,才到了楼外楼。其实他比路川还要早来一日,不过有事耽搁了,等他到苏府的时候路川已经走了。他在苏府一直等到四更天,才得知楼外楼出了事,匆忙赶去终究是来晚了一步。
若是陈丹云在或许能够猜到路川的去向,但他莫钰,连路川为什么没杀杜荟涵都没想明白,于是派人四下打探,自己则北上回了京城。
其实他这次来找路川,是有个非常重要的消息要告诉路川的,京城出了大事,刘瑾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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