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我们六寨主派人传来消息,说冷龙岭有内奸。我们四寨主已经开始调查了,不过还没查出来。既然你说不是你们厂卫,你觉得会是谁?”
“湖州假路川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我们五寨主就在湖州。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十绝弟子或许跟你们想的不一样。”
“你是在怀疑我们五寨主?这是不可能的。”
“我就只能说这么多了,再说也都是废话,有这功夫还不如回京,去跟你们大寨主聊聊的实在。告辞!”
“莫大人慢走。来人,送莫大人!”
莫钰走后,那位神秘男子看了看左右的佳人,长长叹了口气,何为割爱,果真就像是割自己的肉一般疼啊。
足足看了有半个时辰,他不是在看人,他是要把她们的音容刻在自己心里。
“松手吧,刚才的话你们都听到了,不送你们去不行啊。”
有女子泣道:“天下女子千万,何必非要我们姐妹?”
“天下女子千万,为何我又唯独看上了你们呢?”
“与其让我在别人怀里痛苦余生,还不如就死在这儿吧。”
“住手!”
有女子惊呼一声,血滴滴答答,就滴在她身上,是那么滚烫,那么炙热。
男子就像没有痛觉一般,紧紧握着那把匕首,“你们听我说……”
女子泣不成声,“我听,你说什么我都听,你先把手松开……”
男子随手将匕首远远扔了出去,用带血的手摸了摸女子挂满泪痕的脸颊,柔声道:“听我说,你们只是暂去京城小住,权当是……游玩吧,过不了几年……用不了多久……很快,我就会去接你们回来。所以这段时间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然……”
天底下好色之徒到处都有,但能像他这样真心对待每个女子,又能让女子痴心于他的,纵观古今,恐怕也就只有柳永了。
柳永生在一个典型的奉儒守官之家,自幼身受儒家思想影响,养成了功名用世之志,然而,放荡不羁的浪漫才是其本性,他一旦出入“秦楼楚馆”,接触到“竞赌新声”,就会全部显露无遗。因此,科举落第后青楼就成了他最常去的地方,在烟花巷陌,都市的繁华、歌伎的多情,使他仿佛找到了真正的自由。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游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他是鱼,情是水,艺伎是鱼,词是水,二者相逢正可谓如鱼得水,据传,他晚年穷愁潦倒,死时一贫如洗,无亲人祭奠。唯有这些情人相好念他的才、情,凑钱将他安葬。每年清明节,又相约赴其坟地祭扫,并相沿成习,称之“吊柳七”或“吊柳会”,这种风俗一直持续到宋室南渡。
又软语温言了一会,将众位女子都劝好了,他这才包扎伤口,规整衣服,走出了珠帘。
莫钰要是迟走一会应该会惊讶,珠帘之后的神秘人竟是一位二十几岁,儒雅随和的美男子。
其实这也是他这样的人本该有的样子,只是恐怕谁也想不到,他就是有名的江西三盗中的胡雏儿。
那个神秘的胡雏儿。
“来人,去将我弟叫来。”
不多时,进来一位二十出头的小伙,“哥,你叫我。”
“岳儿,冷龙岭有事了。”
“啊?是要起事了吗?”
“不,老寨主出事了,大寨主已经去了京城,上下打点需要银子,咱们现在有多少银子?”
“已经送去了一部分,现在应该还有八十万两。”
“八十万两,我记得你说送给六寨主的十万两他没收是吧?”
“是,不止没收还多了两万两,一共十二万两。”
“我给你三天时间,凑足一百万两,还有这儿的东西,能带走的通通带走,通知各府州县沿路护送,你亲自跑一趟,送到京城,送到大寨主手中。我再修书一封,你一并带去。”
“通通带走?”
“是,包括她们。这儿……就先封起来吧。”
“哥,一百万两银子我不反对,但这儿的东西我不赞成动。冷龙岭的弟兄遍布天下,可不止咱们一家。”
“岳儿,若是冷龙岭的兄弟都像你这般计较,那冷龙岭还是冷龙岭吗?除了咱们,各司、道、府哪里能拿出这么多现成的东西?”
“那你怎么办?”
“我……自然是回去做官,你别忘了我也是进士出身,著书立说、教书育人、治国安天下才是真正的业艺。做个富家翁自然是好,但偏安一隅难免会活成井底之蛙。莫钰来算是给我提了个醒。”
“既然哥已经决定了,我这就去办。”
“我也该去见见咱们的六寨主了……”
却说路川这些天在干嘛,当然是练剑了,他用三五都功斩邪剑和正一八荒扫魔剑与张彦頨拆招,张彦頨则以七十二路连环剑应对。若是让路川用七十二路连环剑,张彦頨用天师府的剑法就太过凶险了。
江彬支着脑袋坐在台阶上看着,王守仁则掌着本书,张彦頨在诗文上面也颇有造诣,见王守仁无事,便将自己写的拿出来请王守仁指正。
若是其他江湖人士,特别是擅使剑的剑侠,能有这等机会自然是乐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但这二位就算了,江彬的武功路子奇特,王守仁则拿武术当兴趣,谁都没有想学剑的意思。也正因如此,张彦頨才由着他们看。
练了两趟张彦頨就不练了,收剑跳出圈外,摆了摆手,坐到一边休息去了。
路川摇了摇头,倒提宝剑也跟了过来,“你这般练剑……”
张彦頨连连摆手,将满口茶水咽下去,喘着气说道:“你真是我亲哥哎,逼我练剑逼得比我爹都厉害,你说你练剑是为了闯荡江湖,我那么费劲干嘛?坐在天师府好好当天师,难不成还有人来找我打架不成?”
路川绷着脸说道:“你还好意思说,五大正宗的掌门哪个武艺有你这么差?打我都费劲。”
“这话我可不爱听,我就不信他们在我这年纪能有我这本事。”
“你怕不是待在天师府待傻了吧?我舅舅在二十岁的时候武艺已不在点苍派掌门之下,三十岁便是天下第一,就你我这天赋还敢吹嘘?”
“我这不是还没到二十岁嘛。”
“你今年十九了,人没有九,就是二十。”
“额……也不是谁都能跟姚公他老人家比不是?说起来二十就能用字了,你有表字没有?没有的话我给你取一个。”
“表字怎么会没有,我字子野。”
“路子野,路子野,你这路子是挺野的。”
“招打!”
“我还没有字呢。”江彬见他们二人不练剑就过来了,这孩子就喜欢凑热闹。
路川白了他一眼,“小孩子要什么字?等你二十了再说。”
江彬瘪着嘴说道:“我都十七了,不小了。”
张彦頨笑道:“十七,是不小了,都该娶媳妇了。”
见张彦頨搭话,他又来劲了,“二哥,大哥不给我取,你给我取一个。”
“嘿,谁是你二哥了?我跟路川就差一天。”
“差一天那也是差啊,人家双胞胎差一会儿也得分个大小。”
“我说你这倒霉兄弟是从哪儿捡来的?”
路川抿着茶淡淡说道:“从大路上捡来的。”
见他们说得热闹,王守仁的书也就看下去了,过来摸了摸江彬的头笑道:“天师这次可看走眼了,你可知他原本是做什么的?”
“我听说是个武官?”
“不错,他原是蔚州卫的指挥佥事。”
张彦頨当时便一口水喷了出来,“乖乖,四品官,你是靠哪门子关系做上去的?”
江彬嘴撇得跟瓢似的,“凭本事呗。”
“真的?”
张彦頨看了看路川,又看了看王守仁,见二人点头他这才相信。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看不出来啊,还是位天生的武将,十几岁就做到指挥佥事,这以后还不得做都督?不行,这个字我得取,我算算哈,你命里缺水,见水而生,得水而旺,江彬……濒江,你就字水涯吧。”
王守仁点头道:“近僚三馆集簪緌,后苑千花簇水涯。御纲红丝跃金鲤,龙韬更待钓璜师。水涯好啊,有富贵之相。”
路川听到水涯二字也想到了几句诗,“英雄盖世竟何为,故里凄凉越水涯。百二势倾争逐鹿,八千兵散独乘骓。计疏白璧孤臣去,泪落乌江后骑追。遗庙荒林人酹酒,至今春草舞虞姬。”
乃是宋人林景熙所写,题为《项羽里》,项羽也是武将,项羽也天生神力过人,但项羽……
他觉得这两个字有些不详,但张彦頨和王守仁都说好,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将这点心思埋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