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忙。可惜后来打仗都给打散了,直到我小的时候才陆陆续续开始有人回来,但恐怕多半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些人了。”
“那是些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烧杀抢掠?奸盗邪淫?”
“这些他们倒是都不做,可是他们抢孩子!十里八乡只要有人生了孩子,要是被他们听到耳朵里,第二天就要来抢啊。你说抢女孩子也就算了,他们连男孩子也抢,这不是要让人绝后吗……”
老头正说着,只听旁边啪一声轻响,路川把水碗放在了桌子上,手拄着剑淡淡说道:“女孩子?怎么?你老东西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王守仁就是一惊,别人不知,他可清清楚楚,路川这幅样子是要杀人的。
偏偏这老头十分没眼力见,以为路川在说笑,还接口说道:“真不是小老儿脏心烂肺,大老爷有所不知,这女人呐养着就是费事,常言道,养女十八年不够油盐钱,其实油盐钱还是小事,关键是嫁不出去啊。不娶吧,没法传宗接代,娶吧,谁能娶得起啊?”
路川冷笑道:“既然这么不喜欢要,那生她作甚?”
“大人真会说笑话,养儿养女不由人啊。有时候家里实在没办法,一狠心干脆就扔水里得了,权当没生过……”
“住口!师弟且慢!”王守仁紧喊慢喊,路川的剑就已经到老头喉结上了,只差不到半寸,但终究还是停住了。
“残忍不仁,枉披人皮。留他作甚?”
路川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是从冰棱子上滴下的水,让人浑身都发凉。
“师弟有所不知,这种做法不是这儿独有的,东南沿海和江西等地,很多地方都有这样的风俗。”
“好南蛮子!伤生坏俗也是风俗?师兄不用劝了,今晚,这儿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师弟!这件事成化二十二年宪宗就曾御笔亲批,明昭天下,‘人命至重,父子至亲,今以婚嫁之累而至溺死。今后民间婚嫁装奁要与家产相称,不许奢侈。再有犯者发戍远方。’”
“那为什么还犯?”
“课税太重,民不聊生,还能为什么?”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穷,不是灭绝人伦的理由。”
王守仁苦笑道:“他们不是你我,即没有这么好的武艺,也没读过几天书。他们不知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他们也没本事杀贪官污吏劫富济贫,他们……就是些虫蛆……”
路川长出了一口气,剑慢慢垂了下来,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低着头一语皆无。
再看老头,早就被吓晕了。
王守仁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地面,并没有去救老头。
寂静持续了一会儿,路川清了下嗓子,淡淡说道:“江彬,把他弄醒,我有话要问。”
江彬别看刚才一直没说话,他对老头方才说的话也十分不赞同,上去就没好手,拎着衣领子,乒乓就是两个嘴巴。
老头哎哟一声转醒,只觉得面颊生疼,舌头在嘴里回了半天,张嘴吐出一颗牙来。
其实这还是轻的,以江彬的力气,扯开了一巴掌能把他脑袋打下来。不过对于老头来说已经足够了,吓得是抖栗而战,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到现在他都没弄清楚路川到底为什么要杀他,养来不划算的孩子溺死不是很正常的吗?父精、母血,怀胎十月,她们的命本就是父母给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安敢不亡?
常言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大概就是如此吧。
路川沉着脸淡淡说道:“武夷宫把这些孩子抢去都做什么了?”
老头看着王守仁,满眼都是乞求之色,王守仁不忍直视,将脸别了过去。
江彬把巴掌一举,厉声喝道:“说!”
老头恨不得自己再晕倒过去,但偏偏就是不晕他也没办法,只好结结巴巴说道:“他们说了,就算是带到山上为奴为婢,也好过早早就被淹死。山上我们不敢去,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但想来也好不到哪儿去,多半真就是为奴为婢了,也没准被当成玩物,供他们淫乐啊。”
突然“啪”一声巨响,吓得老头一缩脖子险些把自己舌头咬下来,只见路川一掌拍在桌子上,一个桌角顿时就掉在了地上,“穷山恶水出刁民啊,真是气煞我也!”
“师弟,你先别急,明日咱们上山一探究竟。我想武夷宫名列八十一门,山上又多是清修之人,应该不会太过分吧。”
“但愿如此,不然,我非杀他们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