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城,裴瑾瑜先是寻找上次云远带她去的酒馆,那里约莫是大周朝廷在罗刹国的一处联络点。
还记得掌柜姓钱,估计是联络点的负责人。找到他,顺藤摸瓜,或许就能找到云远。
她始终相信,对方来罗刹国绝不是观光旅游,一定肩负着什么特殊任务,那么作为下属,不管是老钱他们还是她自己,要做的是配合对方,给对方提供机会。
然而,要做到这些,有个前提,那就是保持信息交流顺畅。否则,一切都是枉然。
裴瑾瑜一边信步往靖安司走一边试图从记忆里寻找上回的路线。
彼时,从靖安司出来,顺着其所在的主干道新衙前往东走,在第一个十字路口往北转,先是穿过一条以凤凰花为林道木的街巷,一路到底,再转入巷口栽着两棵五六丈高开着黄花的铁树的街巷,来到第一个丁字路口,而老钱所在的酒馆就在左首边。
似乎,好像,酒馆还按照当地的习俗,竖了面幡旗,红底黑色的“酒”字,大篆写就。
那个位置视野开阔,进可以观察三个方向往来的人流,退可以随时汇入人流从容离去,绝对是经过谨慎考虑选取的地址。
这一段路颇有些距离。加上裴瑾瑜不熟悉,找找走走,走走找找,过了大半时辰才顺利抵达。
酒馆一如既往,处处诏显着大周特色,几案、书画、清供瓶花等等,与罗刹人完全不同的风格。
好嘛,熟悉感、亲切感又来了,裴瑾瑜有瞬间的恍惚,一时不知身处何地,今夕何夕,仿佛回到了裴府。
酒楼里坐满了人,九成是罗刹人,只有一成是来参加此届鬼市比试的大周及其他大陆上的人。
这让人再一次确定这里是远离大陆,地处南海的罗刹国。
是的,几乎所有大陆上的国家都认为罗刹人所在的地界在南海之中,估计从没想过是在另一个空间。
毕竟,虽说但凡读过几卷佛家经文的都知道三千世界及纳须弥于芥子的说法,然而没有几个真的相信,没法证明,只能当传说随便听听。
或许有来过罗刹国的回去后会说其在此地的见闻,但因海草储物包外人没法使用,同样无法证明其神奇性,大家只会当传闻随便听听,并不会当真,甚至说不定还认为提起的人说大话吹牛呢。
就说裴瑾瑜自己,裴母裴父年轻时同样来过罗刹国,相信见过的听过的未必比此时的她少,但为什么没提到这些神奇的事呢?估计是认为传闻不如亲见吧。
有些理解问起罗刹风物时,裴母露出的古怪表情与神秘笑容的原因了。
到了门口,裴瑾瑜并未停下脚步,而是迈入其中,四周环视一圈,打算找个位置坐下,等酒足饭饱再找老钱问云远的下落。
反倒是老钱,本来正站在柜台后,笑眯眯的同客人说笑,但在看到裴瑾瑜的时候,愣了愣,随即走了出来,上前迎道:“裴公子,您怎么来了?”
邹府所在的海星岛离王城所在的海珠岛有段距离,加上近日风暴不断,大祭司又发布了大雾“蜃迷”即将抵达月之群岛的消息,很少有人不要命的在今天往来诸岛之间。
裴瑾瑜以为对方不欢迎她的到来,微微尴尬:“这不是想家了,过来吃吃家乡菜么。”
老钱作为云远的属下不欢迎她,那么是否意味着做主的云远也不欢迎她呢?至于为什么不欢迎,很简单,怕她能力不够拖后腿,把云远肩负的任务搞砸。
正因为不自信,让裴瑾瑜没有把真正前来的目的说出口,而是说了个事后得知最让人嗤笑的借口。
老钱听了这话,不由暗叹,还是太年轻太娇气啊。
不过,他也没多问,而是道:“那我带你去老地方?”
裴瑾瑜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再好不过。”
噔噔噔。
二人踩着楼梯上了二楼,并到了上回云远所在包间的门前。
轻轻推开门,老钱示意裴瑾瑜先进,裴瑾瑜点点头,兴冲冲的走了进去。
一切都如上回来的时候,墙上的千里江山图、蕉荫蹴鞠图,高几上的芍药与兰草,案几上的清供瓶花水芙蓉,甚至餐桌上青花八宝图提梁壶与配套的茶杯亦然。
“菜就上上回的那些?”
老钱笑眯眯的样子像是个寻常的有钱员外,双下巴一直耷拉到胸口,将脖子彻底淹没,更不提那挺起的肚腩,有她腰粗的手臂了。
“钱老板看着办。”
回过神来的裴瑾瑜干干一笑,“有劳。”
老钱摆摆手:“应该的,应该的。”
能跟着云远大人来此,交情一定不浅,万万不能得罪。
正要转身离去,裴瑾瑜忽然问:“钱老板,云大人近日可曾来过此地?”
老钱摇摇头:“不曾。上回来还是与裴公子一起来的时候。”
裴瑾瑜大失所望,蹙眉道:“我有事找他,不知钱老板可知道该如何和他联系?”
老钱迟疑了下:“要不,小老儿试试?”
云大人从未提过这位裴公子联系他该如何做,老钱犹豫着是否上报。但随即一想,领导再小的事也是大事,必须得上报啊。
裴瑾瑜点头:“多谢钱老板。我这不算急事,不过是听说一些消息,想请教云大人。”
老钱暗忖,莫非这位裴公子是大人发展的暗线?那更不能不上报了。
他于是郑重道:“我会尽快联系大人,但不敢保证。一向是大人联系我,我还真的没法短时间内找到大人。”
裴瑾瑜了然,遂点头道:“我明白的。”
两人说完,老钱便下了楼,招呼小二准备酒菜,而他则一刻不停地去了杂物房。
杂物房顾名思义,堆满了杂物,什么清洁用品、旧家具餐具、各种替换下来却又没扔掉的破烂。
尽管如此,各处却干干净净,不染尘埃,完全不像在大周,灰尘起码一寸厚,偶有人闯入,会留下清晰的痕迹。
进了杂物房,老钱先是环视一圈,目光蓦地从温良无害变得犹如刀锋般锐利。
不知发现了什么,他冷哼一声,迈开腿毫不迟疑的来到破桌子后的破桶前,一把抓住破桶上的提梁往上一提。
吧嗒。
破桶被拎开,露出地面直径三尺左右一个黑乎乎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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