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或许是恨?”
倾栩道:“无论是爱或是恨,我都没体会过。”
晋陈挑眉道:“爱也就罢了,连恨也没有?记得仙姑你从前修为颇深,如今这样,应该也是遭了什么磨难吧,难道你一点也不恨?”
倾栩垂头想了片刻,抬头道:“不恨。有些事一开始决定了去做,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晋陈听了,笑道:“原来如此。可我从一开始便幻想着最美好的未来,也难怪梦醒时心如刀绞。”
倾栩犹豫了一下,伸手挽住晋陈的手,小声道:“晋陈,我知道一些你与宇文洺的事,虽不能感同身受,但也知道你一定不好受。”
晋陈没有什么神情,轻轻反握住她的手,道:“仙姑叫我求茗吧。其实我不是晋陈,我只是替晋陈活着而已。我本是晋陈养的猫,自她死后我便决定替她而活,想要把晋家延续下去。可我没想到我会遇到宇文洺。那时懵懂,贪恋他的怀抱,却忘了人妖殊途。现在想来,或许当初我不该答应嫁给他。他以为我是救他性命之人,要以身相许,可真正救他的人,其实是苏影焕。你说,这救命之恩的爱,还算是爱么?”
倾栩诚然道:“抱歉。我不懂爱为何物。”
晋陈苦笑道:“我以为我懂。”
淳七跌跌撞撞进了夭山,不知跳到了哪里,就僵僵地贴着一棵树站着低着头哭。她抬不起手臂擦眼泪,只能任着泪水流了满面。
突然听见响动,淳七抬头,正好见言疏白衣飘飘从天而降,落到她面前。淳七大惊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言疏一手捏着那撮头发,一手转着支长长的黑色毛笔玩,吊儿郎当地道:“就你这小不点,还想躲到哪里去?别哭了,跟我回去吧。”
淳七皱着小鼻子道:“我不回去,你们都是坏人!”
言疏道:“哎,你以前不是说我是好人吗?”
淳七道:“不,你不是。你连人都不是!”
言疏稍稍敛了笑意,拿毛笔敲了敲淳七的小脑袋,故作凶狠道:“不准胡说。再乱说,我就把你关进棺材。”
淳七根本不怕他,瞪着他大声道:“我没胡说!你明明就不是人!”
言疏把手里的东西收在袖子里,环抱着手臂得意道:“你又没证据,凭什么说我不是人?”
淳七道:“你刚刚飞下来的时候我看见了你背后的尾巴!”
言疏:“......”
言疏:“不,你没有。你看错了。”
淳七道:“现在你背后都还有!”
言疏回头去看,淳七抓紧时机拔腿就跳,一边跳一边嚣张大笑:“哈哈哈你上当了我根本没看见什么尾巴......”
言疏一指头戳她睡穴上,淳七立马倒地。
言疏小心地抱起她,一边走一边嘀咕道:“我就说嘛,明明尾巴收好了的,怎么可能看得见......”
待言疏抱着淳七找到倾栩和晋陈时,她们俩正坐在酒眠来外面的石阶上促膝长谈,晋陈目光温柔嘴角微抿,倾栩眼神明亮神情认真,聊到动情之时二人皆笑出声。
言疏郁闷心道:怎么倾栩和我说话时没见这么开心呢??
言疏一直走到她们面前二人才察觉,倾栩道:“咦,你这么快就找到淳七了。”
言疏很不开心道:“哦,你还嫌时间不够长了是吧。”
倾栩诚实道:“是啊,我和求茗还未说完呢。你先回去吧,我待会再回来。”
言疏抱着昏睡的淳七,不满地撇撇嘴。
晋陈见此状便弯了弯唇角,善解人意道:“时间不早了,仙姑你身上还有伤,先回去休息吧,我们来日再谈。”
倾栩迟疑道:“啊......可是......”
言疏赶紧道:“对对对,人家晋陈这么晚了也该休息了,你总不能耽误人家睡觉吧?”
倾栩这才道:“那好吧。求茗你一个人回夭山,会不会不大安全,要不我送你吧?”
言疏听了这句差点炸毛,嚷嚷道:“不行不行,你送什么送,你自己这伤都还没好全呢。”
倾栩还欲再说,晋陈就拍拍她的手道:“不必了仙姑,没有人比我更熟夭与镇和夭山了,你不必担心。我就先走了。”
倾栩点点头,看着晋陈慢慢走远,一直走到看不见人影了才回过头。这时言疏的表情已不是寻常言语能形容的了。
“倾栩......”言疏拖着声音道,“你们聊的什么啊,能不能与我也说一说?”
“没什么啊,就是她与王爷的一些事罢了。”倾栩心想总不能把女儿家的心事讲给言疏听,便转身向酒眠来走。
言疏见她没想再说下去,只好抱着淳七委屈巴巴地跟着走,酸溜溜道:“唉,你们讲的挺开心的啊,我都没见过你这么高兴过。”
倾栩却没察觉他的不高兴,自顾自讲道:“言疏,你知道吗,我今天真的很高兴。”
言疏侧目道:“为何?”
“长这么大,我从未与谁这般细细地交过心。以前在道观里,师叔师姐师弟师妹们都不大亲近我,那时有一个小师弟爱缠着我,但他年少不更事,没法和我细聊。我的师父师兄虽疼我,却从没与我深谈过。我一直不知道,和一个人坐在一起促膝长谈,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倾栩忽然一笑,抬头看着繁星如坠的夜空,感慨道,“现在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啊。”
言疏沉默地看着她,与她并肩而行,忽然伸出手摸摸她的头,笑道,“我......也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