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游景生笑着道,“韩璀大家治学高深,对《四书》钻研极深,有很多独到见解。这本韩版《四书集注》,是《四书》注文中最好的一版了。”他顿了顿,笑道,“若是我有足够银钱,我也一定会买一本回家去,日日捧在面前卒读。”
阿顾的目光落在《四书集注》书皮上,“若是游郎君当真喜欢这本《四书集注》,我可以将这本书卷赠给你。”
游景生怔了片刻,点头道,“多谢顾娘子好意了。小生虽喜欢这本《四书集注》,可小生也喜欢这个书肆中的其他书卷,顾娘子便是能够赠我一本《四书集注》,难道能将这肆中所有其他的书卷都赠给我么?所以就算我得了这本书,还是得到书肆中过来观看其他书籍。这般一来,得不得这本《四书集注》也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我跟你说,”他扯了扯阿顾的袖子,“这家书肆的掌柜的人当真不错,如今正是秋闱之际,大周各地士子都聚集长安等待参加下个月的秋闱,很多读书人都生活贫困,轻易买不起书籍的。一般书肆是不欢迎咱们这些人留在书肆里观书的,总是会出来驱赶。只有这座行知书肆的态度十分和善,任由读书人观看书籍,从来都不赶人的。”
阿顾垂眸一笑,“哦,游郎君是今年赶考的士子?”
“是呀!”游景生点头,“我苦读寒窗十余年,今年秋闱,便到长安来试试!”大周科举每年举行一次,各地读书人前赴后继参加,最终录取的进士名额也就只有那么几十个。可谓千万里选一,十分金贵。游景生眸中闪过一丝犹疑之色,“我虽自诩这些年读书功底虽然扎实,但也不敢称比旁人强在哪儿。如今长安秋闱读书人那么多,我心里也没有什么底,可既然来了长安,总要好好努力一把,加紧多看一些书,顾娘子,你说是吧?”
阿顾沉默良久,点头道,“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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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艳阳高照,凤仙源坐在窗前算着百岁春上一季度的账目,楼梯处传来一阵脚步声,越娘登了上来,唤道,“凤娘子,”面色颇有几分难看,“上回来咱们百岁春闹场的铁郎君又来了?奴婢实在有些应付不住,您看看要不要去瞧瞧?”
“哪一位铁郎君?”凤仙源目光一诧,过的片刻登时想起阿顾曾经特意提起过的那位神武军郎将铁勇,登时道,“是他啊!”抚额头痛道,“你等等,我一会儿就下去会会她。”
百岁春客源广进,不时有女客入内,观赏店肆中挂着的鲜亮衣裳,铁勇被引到一边,独自等候了一会儿,听见门外传来轻巧脚步声,猛的转过头来,见凤仙源从门处进来,登时眼睛一亮,“凤娘子来了!”不知怎么的,略觉得脸有些热,搓着手唌脸道,“我是神武军中的铁勇,曾经和百岁春打过一次交道的,不知道顾娘子回来后有没有提过我?”
“铁郎君好!”凤仙源笑吟吟招呼,“顾妹妹自是在我面前是提过。我和顾妹妹份数同门,感情亲厚,她在东都的时候,多得你护卫周全。我在这儿代她多谢你啦!”朝着铁勇道了个万福。
“这个不敢当。”铁勇蒲扇般的手连忙大摇阻止,“顾娘子是贵人儿,我护她出行是奉了上头的军命,护卫顾娘子的安全是我的职责,可当不住凤娘子这般谢!”他目光微微一扫,掠过外头百岁春挂着的鲜亮衣裳,记起自己来意,从怀中取出三百贯飞钱,拍在凤仙源面前,“我听说百岁春的手艺不错,这儿有三百贯钱,请凤娘子给我做一件衣裳。”
凤仙源瞧着案上飞钱面值,怔了片刻。百岁春这些时日生意一直很是兴旺,铁勇上门之前想是做了功课的,知晓百岁春衣裳均价便是三百贯。只是自家衣裳价格偏贵,长安贵女们家中不缺银钱,自然不放在心上。铁勇却是市井出身,在军中打拼多年方任得如今军职,攒下的这些银钱怕是十分不易,许案上的这三百贯银钱便是他大部分的积蓄了,自己如何忍心赚这一笔花费,“铁郎君,百岁春花费不赀,你可要再考虑考虑?这三百贯银钱论起来也不算少了,不过是一件衣裳,何必如此?”
铁勇面上登时露出不悦神情来,“怎么,凤娘子是觉得我出不起这钱么?这些银钱是我在军中靠着军功俸禄攒下来的,我愿意怎么花便怎么花。”
“我不是这个意思!”凤仙源解释道,“铁郎君军功攒下不易,我们的衣裳便是做出一朵花来,说到底用途也不过是一件衣裳,只能偶尔蔽体装饰,倒不如将之花在旁的上头,又实惠又经济。”
铁勇闻言心中高兴起来,面上笑的灿烂,“凤娘子,你可是关心我?放心吧,我手头还有旁的积蓄,这三百贯钱虽然不少,但也不是出不起。”
凤仙源瞧着铁勇这般神情一阵头痛,萎靡道,“既然你打定主意,我自不会再劝。“铁郎君到本肆来制衣,可是为了家中伯母?”
“那可不是。”铁勇否认道。口中发出嘀咕,“若是我老娘知道我花三百贯钱给她订做一件衣裳,怕要拿着扫帚把我抽死。——自是为我自己制的!”
“这——,”凤仙源登时讶然,“铁郎君,本肆只制女裳,目前对于男装完全没有涉猎。可能没法子——”
“没有做过就从现在开始做呀!”铁勇大声道,瞧着凤仙源,神情奇异,“凤娘子,我一直觉得你们挺奇怪的。当日堂上明明有布,偏偏不肯卖给客人。如今我巴巴的捧了银钱到你们面前,却偏偏不肯给我做衣裳。若是你们一直像这样做生意,会要关门的!”他快言快语,吐了一大堆,猛然醒悟过来,懊悔不已,打了个哈哈补救道,“哈哈,凤娘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瞧,衣肆外头人来人往的,生意还是很好的!”
“没有关系。”凤仙源微笑道,心里忽然一动,自己的百岁春经过开发新的染料、复古制衣,再又进一步扩大规模后,维持在巅端不能继续寸进。铁勇的话语倒是给了她一个提示,若是自己进军男衣市场,另辟蹊径,许是能够百尺竿头再进一步。打定了主意,便握住了飞钱笑道,“铁郎君,你若打定了主意,不如这般,暂交十贯定金在这儿,回去我会仔细想想怎么为你做衣裳的!”
“这样最好不过。”铁勇心愿得偿,登时大喜过望,眉开眼笑。
“所以,姐姐如今就在做男裳了?”香几上熏香清雅,细雨打在窗纱上,抹上一层淡淡湿痕,阿顾坐在百岁春的罗汉榻上,端着白瓷兰草纹盏饮着其中扶芳饮,闻言扑哧一声忍俊不禁笑道。
“别提了!”凤仙源伏在案上,呻吟道,“百岁春如今的名声、收益都已经不错,我想着可以开发一下男衣市场,于是答应了那铁勇。可是从开始画图制版的时候就头痛,铁勇那厮肌肤黝黑、体魄又壮实,像头大蛮牛似的,和我百岁春走的精致画风跟本就不合啊。我就是有千般灵巧,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下手呀!”
“这个倒没有关系!”阿顾吃吃的笑,“我瞧着呀,”将白瓷兰草纹盏置在一旁,“只要是你亲手做的,怕是那头大蛮牛无论怎么都喜欢,实在不用你烦恼这个!”
凤仙源登时拍案而起,上来挠阿顾的痒痒,“你敢嘲笑我!”
阿顾坐在榻上直闪躲,咯咯笑道,“好姐姐,我错了,你就饶了我吧,我再也不说了!”
……
从百岁春出来,天光明亮。阿顾坐在车厢中,心中想起凤仙源最后劝自己的话,“谁没有一段不成功的初恋呢?放下过去往前面大步走,说不定,在不远的前方,能够遇到一个更爱你的人。”心中微微感慨,所谓白发如新,倾盖如故,似凤仙源能够真言相劝,也算是一片真心了!
行知书肆前,阿顾下了车。游景生见了阿顾,登时欢喜起来,“顾娘子,你也来了!倒没有见几个小娘子像你这般爱看书的。”
“其实我书看的也不是很多,”阿顾低头,面上泛起一丝浅浅红晕,“我更喜欢的是作画。行知书肆里也挂了很多名家画作,所以经常前来观摩观摩,许是能得一二分灵感,多些进益。”
“是么?”游景生吟吟笑道,“那顾娘子的画笔一定十分细腻精致。”
阿顾浅笑,“你怎么知道?”
“这还用猜么?”游景生道,“观其人便知其人。顾娘子性子细腻柔和,衣饰华美精致,画风也一定如此。”
阿顾扑哧一笑,“你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