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换了一身常服,面色略显苍白,开口问道:“天生异象,不知太史令可曾测得?”
日食这样的天象,必须由太史令提前预测,禀明朝廷。司马越面色阴沉,低声答道:“之前先帝驾崩,百官四散。前任太史令因病故去,如今任上的是个新人……”
“历法未改,何分人之新旧?”小皇帝面色苍白,皱了皱眉,“莫不是天降蚀灾,太史令才无法测出?朝廷没有什么循例可仿吗?”
司马越的眉峰狠狠挑动了一下,遇到突发的日食,确实是有循例的,正是降罪三公!身为三公之首的太尉,他应当立刻罪己,甚至去职以谢天下。
这样的事情,司马越如何能接受?!一撩袍角,他跪在了小天子面前:“臣以为,都是成都王那贼子倒行逆施,才使得天降异象。当再派兵马,清缴乱党!”
这是推卸责任,也是再一次与天子角力。
小皇帝看着自家叔父低垂的头颅,藏在大袖中的拳头轻轻捏住:“太尉所言甚是。明日下诏,增兵荆州吧。”
司马越舒了口气,刚想起身,对面的天子又道:“对了,州牧之事,也当暂缓,以免引来非议……”
司马越的脊背登时僵住了,半跪半起,在那里僵持片刻,终究道:“臣遵命。”
这是天子暗示,自己做得实在出格了。然而司马越却不得不听令,难不成要在日食发生后,宣布自领州牧?怕是堵不住天下幽幽之口啊!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把成都王解决掉。若是此祸不除,让这狡狯小儿长大成人,怕也是麻烦!
隔日,政令传了出去,进一步加大对于荆州的攻势。然而兵还未发,一个更让人震惊的消息,从西面传来。
长安被破!匈奴长驱直入,占领了这个曾经的西台!
“怎会如此?!”司马越听到这消息,差点没跳将起来。长安不是还留了不少守将吗?怎么这么轻松就被匈奴大军攻下?荆州尚且告急,他要如何对付这群如虎似狼的戎狄?!
“据说匈奴在日食之后突然发起进攻,一战破城。如今关东告急!”
听信使如此禀报,司马越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日食!又是日食!这掩天子的逆臣,究竟还有多少?!
等等,日食攻城!司马越突然道:“上党梁子熙何在?!”
“还在官邸待命……”
“快快加封他为刺史,明日陛辞,回并州御敌!”司马越大声喝道。
是了,当初梁子熙攻阳邑的时候,不也碰上了日食吗?还一战力克匈奴!说不定他才是上天派来,平定伪汉之人!不如让他尽快回到并州,抄了刘渊的老家!就算伪汉如今转战司州,攻克长安,并州仍是匈奴五部根基。若是让梁子熙搅动并州大局,岂不能减轻司州乃至雍州的压力?
正好自己也没法做州牧了,不如顺水推舟,从了天子的意思。而且那梁子熙也不是不知时务
之人,之前就向自己投诚,现在得了官,应该也会记得自己的恩典。如此一举两得,岂不甚妙?
至于军权……司马越稍一犹豫,就定下了念来。还是要派一可靠之人,任安北将军,主持并州军务。至于都督,不妨待打下了并州再做定夺。
三下五除二定下了悬搁已久的差事,司马越揉了揉发痛的额心,长叹一声,唤人取仙丹去了。这些烦心事,总是让人忧虑,不如服丹,忘俗排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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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领旨。”
接过了黄门侍郎递来的诏书,梁峰缓缓起身,心中却无一丝喜意。司马越终于松口,让他担任了并州刺史一职。但是同时传来的,还有匈奴攻克长安,占领西都的消息。如今接过这个刺史职位,意味着他被送上了风口浪尖,除了和匈奴死磕之外,别无他法。
攻打匈奴,夺回并州,确实是梁峰的夙愿。然而没有兵权,无法调遣兵将,这仗是好打的吗?怕是还要大动干戈。
然而隐忧只是一瞬,梁峰便挥去了心中那些杂念。终归是要回去了!只要回到了上党,回到了自己安身之处,还怕这些吗?
就像脱去了身上重枷,他挺直了腰杆,长叹一声。
第二日,梁峰再次上殿,在那位少年天子面前恭敬陛辞,又从司马越手中拿到了象征性的免税和动用并州库存的优待。一行人离开了纷乱不已的洛阳城,向着并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