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也得简单的象小娃娃了!
吕以美咱们不能假装,婶母好说话儿,叔父可不是好惹的!(电话铃响,接电话)乔宅。啊,请等一等,(到门口)莉香!电话!
乔莉香(极快的跑来)是不是丁影秋?
吕以美是他。
乔莉香(接电话)你,影秋?有什么好电影吗?话剧,我不爱看,他们的服装都是布作的,还不如看旧戏,好歹还有两件绣花行头。(娇笑)好,我等你,快来呀,姑得拜!(向仁)二哥,影秋待一会儿来,你对他客气点,跟他学学。你看,大家都盼你回来,可是你回来之后,家里反倒更不快活了!跟影秋学学,他一天到晚老有说有笑的,的确是个发财的样子!会说会笑,金钱来到!
乔仁山(冷隽的)是吗?
乔莉香你瞧,人家对你说好话,你老这么冷凉的浇人家一头凉水!
乔仁山浇点凉水,脑袋还可以清醒一点!
乔莉香净说废话,不理你!以美,你跟爸爸请半天假,同二哥出去玩玩,省得他老这么愁眉苦眼的,见了红烧鱼都不乐!
吕以美(一笑)我?
乔莉香你们不是快订婚了吗?你看,你们俩,我和影秋,一同订婚,一同结婚,有多么好玩呀!二哥,这是我想出来的主意,可是愿意白白让给你,由你去对爸爸说。就这么说:“爸爸,我们四个同时订婚,同时结婚,既热闹,又省钱!”你要把“又省钱”说两次,爸爸必然爱听。他老人家一喜欢,就能一个星期不再骂你,多么好!
乔仁山谢谢你,莉香!告诉我,你真要和影秋结婚吗?
乔莉香还能是假的!
乔仁山为什么?
乔莉香多么奇怪!结婚就是结婚,还为什么!
乔仁山莉香,咱们各人有各人的打算,本来谁也用不着过问谁的事。不过,你是我的妹妹,我不能不把实话说出来!
乔莉香什么实话?
乔仁山我看影秋是个小流氓!
乔莉香小流氓?也许是!
乔仁山你可是还要嫁给他!
乔莉香爸爸看他好!我看他好!
乔仁山看他好?
乔莉香各人有各人的难处,想解决困难,就有时候得把不好的也看成好的!好坏是随着事情变动的。
乔仁山你有什么难处?
乔莉香不用管吧,反正你也帮助不了我!(外面汽车响)影秋来了,你看,他没有一滴汽油,没有一个轮胎,可是他老坐汽车,这是本事不是?
丁影秋(拿着一大束鲜花,得意的进来)莉香小姐,吕小姐,二哥!(一手把花递给莉香,一手与仁山相握,一面向以美打招呼)
乔仁山(很勉强的与丁握手)
乔莉香你干吗买这么多花呀?花多贵呀!
丁影秋大朵的才一块八毛钱一朵,小朵的是卖花的白送给我的。平均算起来还是平价鲜花!二哥,没有出去?(得不到回答)不出去也好,我说莉香,晚上看戏不看?
乔莉香什么戏?
丁影秋你要看什么?(掏出一把戏票来)随便挑!只要有戏,我就有票,而且不出一个钱!我自己倒并不一定去看,不过能白拿到票显着神气!
乔莉香真的,我们连“买”票都买不到!(随手捡了两张)
丁影秋那还用说!这年月,你要事事走正门,就什么也办不到;你得处处走旁门!是不是,二哥?(把戏票收入袋中)
乔仁山
乔莉香影秋跟你说话哪,二哥!
乔仁山噢!我这儿正想,孔圣人生在今天,是不是也走旁门?
丁影秋当然,当然!要不然,他老人家也成不了圣人!
乔莉香别瞎扯吧,说点正经的!影秋,你真能同我上香港吗?香港已经迷住了我的心,要是去不成的话,我大概得发疯!
丁影秋我是一定要去的,至于你,那就看乔伯父愿意不愿意了!乔伯伯在家吗?
乔莉香以美姐姐,劳驾去请父亲来,好不好?(看以美立起来)以美,拿着账本去。老头子一看见账本就高兴。他一高兴,我的事就十之八九可以成功了。谢谢你呀!
吕以美(拿着账本,看了他们一眼,下)
丁影秋一位小姐到了香港,就是到了天堂,莉香!问问二哥对不对?
乔莉香二哥?
乔仁山我什么也没看见!
乔莉香什么?住了半年多,什么也没看?
乔仁山没事的时候,我闭上眼看着我的心!你们谈你们的天堂吧,不陪了!(往外走)
乔绅(同以美上,对她)你作你的事。(对仁山)你上哪儿?回来!
乔仁山(无可如何的回来)
丁影秋伯父您好?
乔绅坐下!那笔港币怎样了?
丁影秋一半天必定拿到手。
乔绅要快!越快越好!还有别的消息没有?
丁影秋有一批报纸,一个老朋友的,不愿卖给别人,咱们说要,他一定可以出手,面子,面子!伯父要不要?乔绅要!我不是告诉过你,就是一批棺材也要吗?只要我们有东西,只要我们能沉得住气存着东西,我们就大成功。将来打完了仗,我们是大实业家,或者是作个什么官儿,金钱势力都在咱们的手心里!
丁影秋真的吗?我还没想到——
乔绅你当然不会有这么远的眼光!不过,你也有一样好处,要充分的去发展它。
丁影秋我还有好处?您太抬举我了!
乔绅所以(看仁山)青年人要受老年人的指教,不然的话,你虽然有点好处,自己倒会不晓得,也就不能充分利用它。告诉你吧,你的腿伸得远,三教九流全有你的脚印,这是条很好的路线!先前我并不明白这个,现在我跟社会接触的多了,我才明白,作咱们这路大事业,行动有时候必要的须象个流氓!仁山,莉香,都听着!流氓是手段,事业是目的,你们要晓得!
乔莉香对极了,爸爸,影秋在街上呀,见了尼姑和尚都脱帽,谁都认识他!他袋里的戏票啊,一掏就是一大把!影秋,你掏出来,给爸爸看看!
乔绅用不着看!还有一样,你要紧记在心。你知道,你就是我的耳朵,只要听说有东西,不论是什么,马上报告给我,不要迟疑。对物价问题,我细心的研究过了:你看,今天香烟飞涨,别的东西,比如说洋火吧,并不涨价,毫无动静。过两天,香烟又涨了,洋火和别的东西还不动。你以为洋火不会动了?哼,看着吧,忽然有那么一天,洋火来个孙悟空折筋斗,一下子十万八千里,它开过香烟去了!假若你有洋火,我问你,岂不一本万利,登时发了财?所以,我们应当以不变换万变;什么不变?你说!
丁影秋买!存!
乔绅一点不错!
吕以美(轻轻的拨算盘)
乔绅以美,把算盘打响一点,打算盘是堂堂正正的事!(对仁山)仁山,刚才的话,你听见没有?
乔仁山听见了!
乔绅你说,买,存,会不会?
乔仁山(无语)
乔绅你会说不会?
乔仁山我会!买!
乔绅买!还怎样?
乔仁山存!都——
乔绅都怎样?
乔仁山都该杀!乔绅(大怒)混账!混账!我把你送到香港去,原是为给我打听消息,报告行市,你几个月会不出一声!
乔仁山我在图书馆里看书来着!
乔绅你回来的时候,我千嘱咐万嘱咐,教你带点东西来,哪里藏不了几打自来水笔,哪里带不了几打丝袜子,你怎么连一根鸡毛都没带回来呢?
乔仁山我还没学过走私!
乔莉香二哥!
乔绅混账!你哥哥不知好歹,死在了外面,你又这样的混账,难道我是你们的仇人吗?先不说影秋,就连你的妹妹一个女孩子,还懂得帮助我;你的心是怎么长着的呢?
乔莉香爸爸,您别生气!二哥天生来的没有本事,着急也没用。您就拿影秋当作儿子得啦!有影秋帮助您作事,二哥就可以还去读他的书,将来得个博士什么的也不坏!爸爸,您教我和影秋上香港去,好不好?
丁影秋真的,伯父,香港的东西太多了,必须去一趟。你要派我去呢,我必能照着您的办法,大批的定来货物,我有眼睛,不怕受累,对运输又有办法,一定成功。您要不派我去呢,我自己去,去一趟香港,我相信,就够我吃上一二年的了。
乔莉香爸爸,您派他去吧!教他带着我!我们俩去给您办事,您还心疼那点路费吗?
丁影秋莉香小姐一定要去的话,我出路费也无所不可!
乔绅你凭什么给她出路费?
丁影秋那点钱还算什么?
乔绅还算什么?这就是你们青年最大的错误!你们不尊重钱,钱可也就不在你们手中存着了!
丁影秋不过呢,为莉香小姐花钱就不同喽!
乔绅怎么?
丁影秋当着她的面不好说!
乔绅莉香,你先出去一会儿。
乔莉香好!我听话,您可也得体贴我!(含笑而去)
乔绅影秋,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有三个条件:第一、订婚结婚的场面要很体面,一切费用,你我各出一半。丁影秋好,您出一万,我不能出八千!
乔绅还不是那个意思,我们的场面要大,而花钱要少,你要先去作个详密的计划。
丁影秋这倒不大好办。
乔绅以你的本领,会说不大好办?人家认干儿子请酒,庆三十岁的寿,不是都为赚钱的吗?我们这是名正言顺的婚姻大事,难道还干赔钱?
丁影秋您这么一说,我明白了,行,行,办得到!
乔绅第二、结婚以后,你永远得帮助我作事;不得到我的同意,你不能去作别的!
丁影秋那更好了!永远跟您作事,我是求之不得呀!
乔绅第三、不准离婚,不准娶姨太太!
丁影秋好极了!我拿人格担保。永远爱莉香一个人!好啦,从今天起,我就是您的儿女了!
乔绅好象还差点手续吧?
丁影秋什么手续?
乔绅你会磕头不会?
丁影秋噢!我糊涂!忘了行大礼!(跪下叩首)
乔绅好!好!是要这样!这才成体统!
乔莉香(极快的跑进来)爸爸,我也磕头吧?
乔绅你在外边偷着听哪?
乔莉香哈哈哈!您还能怪我吗?
丁影秋莉香,把戒指给我,我好照着大小给你打个新的。
乔莉香(摘戒指)白金的?
丁影秋起码是白金的。(把戒指收下)
乔莉香爸爸,我告诉妈妈去吧?
乔绅去不去都可以。
乔莉香影秋,一同去。(二人携手下)
乔绅以美,仁山,你们俩的事也照样办!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我在莉香订婚的时候,也宣布你们俩订婚!以美,放你两小时的假,去告诉你爸爸;快去快来!
吕以美现在就可以走?
乔绅(点点头)
吕以美(略为收拾了桌子一下,安详的走去)
乔仁山爸爸!
乔绅我没话跟你说!混账!(下)
乔仁山(在屋中来回走,忽然看见哥哥的遗像,楞住,而后慢慢的叫)大哥!哥哥!你死得光荣,死得光明,我为什么不死呢?你的骨头变成灰,肉化为泥,可是你的正气老象花那么香,永远随着春风吹入那正经人的心中,教历史永远香烈的活下去!我呢?我呢?我怎么办呢?难道这世间第一篇烂账,都教我一个人去清算吗?今天的哪一个有心胸的青年,不应当象你那样赶到战场,死在战场?我并不怕死!可是,我要追随着你的脚步,去到沙场,谁来安慰妈妈,照应妹妹,帮助大嫂,同情以美?噢,这群不幸的妇女们!我不能走,不能走!我不能痛快的洒了我的血,而使她们老以泪洗面!可是,安慰妈妈就是我唯一的责任吗?我爱妹妹,她可是准备着嫁一个流氓啊!我佩服以美,可怜以美;结婚我可是想不出道理来,我不能教她永久作奴隶,把肉体给了我,把灵魂卖给金钱。至于爸爸,他总是爸爸呀!他不但给了我生命,仿佛也给了我命运。可是,我的命运就是敷衍爸爸!在臭水坑里作个好儿子,好哥哥,好丈夫吗?我应当孝顺我的爸爸,从而管钞票叫祖父吗?大哥,你说话呀,你指给我一条明路啊!噢,光荣的沉默,惨酷的沉默,你一声也不出!我怎么办呢?
李颜(轻轻的进来,立在他背后)二弟!
乔仁山大嫂!大嫂!
李颜跟你哥哥说话哪?他对你说了什么?
乔仁山他——
李颜我知道,我知道!他教你去报仇!
乔仁山报仇?
李颜他天天告诉我,二弟会去报仇!你去不去?你去不去?
乔仁山大嫂!大哥!大嫂!(泣)
李颜不要哭啊!你看我,我会笑,报仇是男子汉大丈夫的事呀!(笑)
乔仁山大嫂,我敢去报仇!
李颜我早就知道,因为你哥哥告诉了我。
乔仁山可是,大嫂,妈妈怎办呢?你怎办呢?妹妹怎办呢?以美怎办呢?
李颜去!去倒在妈妈怀里去,吃妈妈的奶去!教你哥哥白白死在敌人手里,永远没人去报仇!去,去帮助爸爸弄钱,弄多多的钱,教钱埋起你们来,象棺材似的埋起你们来!
乔仁山大嫂!大嫂!你不能明白我!
李颜不要再叫我大嫂吧,叫我疯子吧!谁是你的大嫂?谁是你的哥哥?你个没有骨头的人!
乔仁山大嫂,(喊)你不要再逼我!容我想一想!
李颜呸!
(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