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好比一个水池子,难度低,池子里的水就浅,难度高,池子里的水就深。在池子里是浮是沉,全看考生的水平。夜钧寰这样的,水平一般般,又分不清池子的深浅,常常浸没在浅池子里挣扎,上下够不着边。
初一的数学科组不知道抽什么风,将初二前的那场期末考卷子出得特别难,乃至于一百五十分的卷子,初一一班只能拿到八十七的平均分。考完数学时,同学们走出考场,各个面面相觑。而夜钧寰秉持惯有的自信,看题自信,计算也自信。所谓胸有成竹,结果竹子长出来把胸口捅破了,考试时神志不清。除去原本就不会做的题,还多算错两道大题的结果,落得个六十一分,只再往后退一步,就掉进不及格的悬崖下去了。
“你第七题选了哪个?”
“A。”
“A?不是C吗?”
“啊?我选了B。”
“这题肯定是选D的,草稿我全都做在卷子上,你们自己看。”
“不对啊,你这里八乘八怎么等于七十二?”
“啊?不会吧?……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同学们校对数学答案的环节,硬是变成拍卖现场,每个人都拿出不同的结果。这样的争论没能持续几天,答案一放出来后,全班就如盖了棺一般寂静。夜钧寰拿到成绩时依旧平静,简单瞄几眼,就把卷子塞进了书包。然后一只手用拙劣的指法转着笔,一只手托着腮发呆。
“塞那么快干嘛,多少分?”
袁音舜手离夜钧寰的书包没有几公分,夜钧寰用脚一踢,书包顿时把微微张开的嘴闭得紧紧的。
“看什么,六十一分。”
“六十一分?你考试在睡觉啊?”
“什么睡不睡的,平均分也才那么点,我看错,再加算错几道题,就这么低分了。”
“低分你还这么淡定。”
“不淡定,要干嘛,现在跑到走廊跳下去吗?”
“那倒不至于,而且这里才二楼,跳下去你也摔不死。”
“你多少分?”
袁音舜大方地把试卷展开,七十三分。
“不也没到平均分。”
“又不是中考,无所谓啦。”
“……”
袁音舜说的没错,考完试以后的时间理应是轻松的。一整天同学们不想听课,老师也不想讲课,时间就这样被班上同学聊天聊过去。
“最近在干嘛?”
“学电脑。”
“我的天,学电脑?为什么要学电脑?”
“没办法,老师们都觉得我电脑很厉害,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高一下我的电脑水平。”
“然后呢,学的怎么样?”
“这几天我爸在家,我一开电脑,他就像捉鬼一样盯着我,我还是不开电脑比较好。”
“马上就放暑假了,不想着出去玩玩吗?”
“呃,到时候再说吧。”
夜父在客厅看电视,夜钧寰回到家照常门一锁,把自己关在房间。“七旬老人竟是两位幼儿园小朋友的生父?”手机上的这条新闻标题着实将夜钧寰吸引住。人在专注于某一样事情时,总是会放松警觉,夜钧寰看手机入了神,连夜母回来的开门声都没听见。
“你躲在里面干嘛?出来,开门!”
夜母大力地拍打夜钧寰的房门,夜钧寰新闻看到一半,还没从采访现场走出来,对夜母的叫唤声无动于衷。但随之而来的掏钥匙声响将夜钧寰从手机内扯出,枕头正被自己枕在背后,一时间没有一处合适的地方藏手机。夜钧寰急中生智,迅速把手机的音量调为零,然后塞进自己的裤子里。
“叫你开门你不开门,躲在房间里面干嘛?”
“刚准备穿鞋,去厕所。”
夜钧寰一从床上站起来,手机就滑落到大腿处。夜钧寰本想用力让双腿夹紧手机,碍于太瘦,大腿上肉不多,这一操作变得很困难,到最后呈现出一种怪异的走路方式走去厕所。“一个在看电视,一个在我房间,应该没注意到我身上来吧。”夜钧寰坚信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把手机藏到了装厕纸的金属盒子里。夜父夜母的房间里自带一个厕所,因此外面的这个厕所实际上已成为夜钧寰的御用厕所。出来客厅时,夜母把自己书包里的东西倾倒在地大半,手中拿着的正是今天刚发的那张数学考试卷。”
“考试成绩出来了,为什么不拿给我看?”
“你又没叫我给你看。”
“数学六十一分,再低两分就不及格了,你还要不要读书的。”
“平均分也才八十多分啊,说明班班上的其他人都不是很高分。”
“八十多分,平均分,对啊,别人都是八十多分,你才六十分,为什么?”
“我有两题算错数了。”
“是啊,算错数,怎么不见别人算错数?”
“我怎么知道,考都考完了,算错数我能怎么办。”
“我看我是对你太好了,读书不好好读,顶嘴倒是很厉害。”
夜钧寰还想说话,夜母直接给他脸上来了一巴掌,马上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疼。
“我都跟你讲了不会读就不要让他读。”
夜父也走过来,用力推了一下夜钧寰的头。夜钧寰没站稳,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这回才知道,什么叫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响。
“是啊,夜钧寰!你的学生生涯就到今天为止了,从明天一大早开始,就跟着你爸去开裆口。”
“……”
“反正你也不想读书,是吧,我没说错吧?”
“……”
“你看看你考试考出来的结果,像是想要读书的人,考出来的样子吗?”
夜钧寰心里面很是委屈,这一次虽是考差了,又不代表以后都会考差,凭什么自己的学生生涯就到今天为止了呢?不过夜钧寰没有继续回应,也想不到该回应些什么,考试没考好,确实是自己的问题。现在只感觉得到鼻子酸酸的,面颊痒痒的,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夜钧寰脸上滑落,地板上明显能看到湿了一大块。
“哭什么,我都说了,给了你机会,让你好好读书,是你自己没有珍惜这个机会,现在就只能没书读,听见没有?”
夜父夜母骂完一阵后便又出门了,夜钧寰抽泣着,整张脸像地球一样,湿的地方多,干的地方少。夜钧寰呆呆地站在那,不知道站过去多少时间,等再次挪动两条腿时,仿佛能听见关节摩擦所发出的咯吱咯吱声。泪囊内的泪流尽了,躺在床上,本应是哭无可哭。夜钧寰回想起夜母一耳光打在自己脸上,夜父推自己头的感觉,眼泪就又流下来了,但终究只有少许的几滴。
夜钧寰很快睡着,又很快醒过来,时间是凌晨四点多。深呼吸时,喉咙仍会颤抖那么几下。夜钧寰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还藏在厕所,于是摸黑起床,不敢开灯,不敢穿拖鞋,生怕制造出一丝动静。到厕所取走手机后,不留心让金属盒的盖子猛地降落,撞击盒身,铮铮的声音在晚上被无限放大,这一下,搞不好吵醒了整栋楼的人。夜钧寰把手机藏到书柜的最里面放着,再拿几本书作遮挡,完事后蹑手蹑脚地躺回床上,心惊肉跳,久久不能重新睡过去。
“还不起床,不用开工啊?”
夜钧寰再次睡着的时间无限接近于夜父掀开他被子,叫他起床的时间。夜钧寰睡了一场不痛快的觉,醒过来时有点呆呆的,坐在床上用力揉搓着眼睛。
“干什么,很困啊?干活就是这么早起床的,快点起来穿好衣服,把你的脸,还有你的牙,弄干净,然后就跟我去开档了。”
夜钧寰当然不想小小年纪沦为童工,可又没办法,此时违抗夜父搞不好又挨一顿打。穿衣服,刷牙洗脸的动作放的非常慢,似乎是在可能拖延出门的时间。
“你乌龟啊,还是蜗牛?去干活谁等你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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