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上传来一点冰凉,陆白睁开眼睛,看见天空中开始飘洒起点点白色。
下雪了。
“我最讨厌警察……”这句话如魔咒一般不停在唐轶耳边响起。
“唐轶?唐轶!”高盛不满地喊了好几声。
唐轶回过神来,看见高盛正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自己:“想什么呢?我这里有几份材料,你帮我复印一下,马上就要用的。”
唐轶愣愣地伸出手,在接到材料前一秒,陆白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你怎么这么没用!”
高盛正要把材料交给他,唐轶却忽然收回了手,道:“我这里还有工作,你自己复印一下吧。”
“什么?”高盛像是没听明白似的,难以置信地看着唐轶,道:“哟,这才来没多久,一起破了两个案子,就长脾气了啊?不装好人了?”
唐轶没心情和他争论,转过身专注于自己的工作。
“喂!我跟你说话呢?这就开始摆起官架子了?”高盛在一边冷嘲热讽。
“高盛!”钟闻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道:“队长让你去找他一趟。”
高盛瞪了唐轶一眼,这才气咻咻地要走,经过钟闻身边时,听见他低声说道:“凡事要有个度,别太过分了。”
高盛正要争辩,钟闻却又道:“队长还等着呢。”
“喂,唐轶!”钟闻靠在办公桌旁,轻声喊道。
唐轶抬头看向他,他双手抱着手臂,一只手伸出来竖起大拇指,道:“干得漂亮。”
唐轶冲他笑了笑,但笑容转瞬即逝。这种感觉并不好,这固然可以让他免于被使唤,但此后,他是否还能呆在自己的世界里,享受属于自己的安宁?
从昨晚陆白说过那些话以后,唐轶就觉得,也许走出自己的世界是个错误,走入他人的世界更是个错误。
钟闻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这么多愁善感的,人生在这世上不可能永享欢愉,如果我们注定是要走向死亡,那为什么不让这趟旅程快乐一点呢?不管你是因什么而难过,都不要沉湎于其中,否则,你会把自己困死的。”
钟闻一脸严肃地说完这段话,忽又展颜一笑道:“反正不管你是隐忍还是反抗,他们都不大喜欢你。那就不如选择反抗,一味的隐忍不是善良,唐轶,是懦弱。可我相信,你并不是个懦弱的人。”
“为什么?”唐轶仰头问,他不明白钟闻为什么选择相信自己,他根本不了解自己。
钟闻耸耸肩,道:“我也不知道,也许这是一个警察的直觉。”
说完,他扭头望向窗外,飞舞的鹅毛大雪倒映在他眼里,仿若是他的眼睛装下了整个天地。
唐轶直觉这双眼睛后面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但他不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或许陆白也有。
因为昨天中途离开手术室,陆白被科室李主任叫去谈了一次话。
问及他离开手术的原因,陆白当然只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搪塞过去。有在场的张医生作证,李主任相信了陆白的话,甚至提出要给他放一天假,陆白拒绝了。
比起回到那个毫无人气的房子里,医院反而更让他感觉舒服。
在这里,他是陆医生,可回到家里,他却不知道他是谁。
下午查房的时候,陆白在504病房再次见到了那个男人。
他叫蒋家昌,之所以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陆白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哭得那么伤心和绝望。
他的妻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因为病情恶化已经在医院住了两个月。
上个月,她原本有了配型成功的心脏可以做移植,可却因为交不齐手术费用,最后眼睁睁看着那颗心脏被送去别的医院,给了同样需要那颗心脏的人。
陆白还记得那天,医生通知蒋家昌可以进行移植手术时,他脸上只有那么一瞬间的欣喜,随后就被更重的愁云所掩盖,带着近乎惶恐的心情问道:“手术需要多少钱?”
当医生报出数字的时候,蒋家昌沉默了,许久才咬着牙道:“你们能不能先进行手术,我去筹钱,我一定把钱筹到。”
医生为难地看着他,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说出了那些冷酷无情的话:“我们也很希望能给你妻子做手术,只是需要这颗心脏的不止她一个人,如果你不能按时交齐费用,我们只能把心脏移植给别的人。对不起,我们也没办法。”
☆、第十七章有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