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那是魔鬼的惯用伎俩。抵抗不住诱惑的天使会被主亲手折断双翼,躯体被圣泉净化再直接投入生命之树轮回,谈什么主张世间正义呢?”
我一时无话可说。
“凯思扬就是这样一位愚蠢的天使,但他的与众不同之处是,他还蠢得很可悲。”波波鲁道,“他对撒旦说,‘我愿为你舍弃天使的身份。我们不入天堂,不入地狱,去往人间吧。’撒旦用花言巧语迷惑了他,在凯思扬堕入人间后强行扯断了他的翅膀,用最原始的淫|行玷污他的身体,从此他变为撒旦的傀儡,从此主再也听不到这位迷途之子的忏悔了。”
我感到额头冒出冷汗,“上帝啊……”
波波鲁肃然道,“所以说,魔鬼必须被铲除!他们不像人类,他们没有忏悔之心,靠爱救赎不了他们,必须用审判和刑罚!”
我艰难地说,“真的是这样吗?这个故事其实也是教会杜撰的吧,谁又知道真正的情况呢?你们为何不愿相信,魔鬼就是因为受伤,而不是引诱才变作蝰蛇的呢?”
波波鲁固执己见,“不是不愿相信,是事实并非如此!魔鬼不会心存感激,更不会自省悔过。他们心如铁石,浑身上下都被傲慢和仇恨包裹得坚硬非凡。他们会有脆弱的一面么?不可能!瞧瞧可怜的凯思扬吧,这幅画已经对他的结局作了最好的诠释!”
“所以你们都在唯结果论吗?”我不由抬高了音量,感到心尖仿佛缠着一团乱糟糟的毛线,“你们只会根据结果推断某一个事物的本性,却不会根据它的过往和发展给予理解。冰冷的审判和刑罚对一个同样冰冷的魔鬼又有什么用呢?它们只能让他受到肉体和精神的折磨,却无法让他真正认识到罪责和过失,靠施加痛苦与压力的判决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不认为所有魔鬼在堕落前都拥有罪过,只是他们被人为定下‘十恶不赦’的罪名,所以只能自甘堕落!”
波波鲁倒吸一口气,蹬蹬离我几步远,好像怕我突然挥手揍他。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道歉说,“抱歉,波波鲁。我不会伤害你,是我的错,我刚才太激进了……”
“哦,我不是怕你伤害我,罗兄弟,这是正常的辩论。我是觉得……”波波鲁搓了搓手,愁眉不展,郁闷地说,“你的想法太不可思议了。‘魔本无罪’论?主啊,我需要时间消化……”
“你们在说什么?”
我朝声音响起的地方望去,莱蒙负手站在门口,笑吟吟地看着我们,“波波鲁,你又给罗灌输什么疯子思想呢?”
呃,可能事实刚好相反。波波鲁看到莱蒙便显得惊慌失措,目光充满复杂的敬畏和单纯的惧怕。“我当初以为他是个消灭亡灵法师的勇者!”一次,他沉痛地跟我说,“谁知道,他就是法师的委托人!”
在莱蒙皮笑肉不笑的注视下,修士缩着肩膀,像一尾黑鱼,飞快地贴墙游走,“陛下您好,我先走了!”
然后他就逃似地跳出了屋子,肢体动作一如既往地夸张。我正要将桌上的书搁回书架,莱蒙却突然转过身,拉过两侧刻有镂金雕饰的门扣,将大门砰地一声合拢了。
“……莱蒙?”
现在,偌大敞亮的图书室就剩我们两个。莱蒙又将窗边的厚帘拉拢,阻绝光线,室内陷入一片昏暗,空中舞动的纤尘就像逐渐沉入河底的积沙。他一步步走近我,眼底带着一丝玩味又迷人的笑。我站在原地,臂弯夹着一部书,莫名感到一丝窘迫。
“我小时候也喜欢待在图书室。”他在室内棕红色的地毯上悠闲地踱步,坐在我身侧的椅子上,“这里庄严,古朴,静谧,充满了神秘的韵味和禁忌感,说不定还会从角落蹦出偷书的精灵……”
他将我拽到他的膝盖上,抚摸我冰凉的面颊,手指划过我的嘴唇,使劲按揉抚弄,“它们藏在书脊后,偷偷地观望着每个人……窥听角落里的秘语,窥探阴影里的情愫……它们无所不知。它们最明白,越是这种庄严肃穆的地方,越是藏污纳垢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