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娘娘素来情厚,自然是不会有干系落在娘娘身上的。”
我早知卫临精明胜过温实初,不意他竟有如此计较。微微沉吟,蓦地想起一事,我唤花宜“把本宫妆台下的第三个小屉子里的青花瓷盒拿来。”
那是拇指大的瓷盒,里面有一指甲盖大小的粉红色香饵,我放在他面前“那日她殿中所用的凝露香无甚大碍,只这东西本宫看不出来,你瞧瞧这是什么?”
他细细一嗅,用手指捻开一点粉末,沾上一点清水再闻。我见他神色凝重,面上不知怎地红了起来,那是一种奇异的潮红,我取饼他化开的那点香饵深深一嗅,只觉心头暖暖的,心跳一拍一拍突突地清晰地跳着,越跳越快,渐渐眼觞耳热,整个人有些轻飘飘起来,我心知不好“啪”地甩开那东西,喝道:“槿汐!”
槿汐匆匆赶来时我已用清水扑面渐渐镇静下来,槿汐取来冰块敷在卫临面上,良久,他才渐渐恢复平时的神色,俯身愧道:“微臣轻率了,不想这香这样厉害!”
我赐他一杯泡得极浓的苦丁茶,道:“你只说里面有什么?”
他皱眉喝了一口,苦得眉毛都要打结了。半晌,清了清嗓子道:“依兰、豆蔻、山茱萸、肉苁蓉、青木香、蛇床子、天茄花、**、蟾酥、牡蛎和远志。”
我听不出什么,疑惑道:“仿佛是些药材?”
他点头“若每样分开,确是普通药材,可若混到一起,便是对男女都有用的”
他没有说下去,我面上一红,已经猜到,便道:“你只用水化开这一些便这样厉害么?”
卫临道:“独这依兰花与蛇床子便放了十足十的量,此香若焚烧起来,只怕药性更强。所以一般用时都是掺一星半点到其他香料之中便可见效,也不易察觉。”
我心中一动,念及一事。问道:“这依兰有使人情动之效。如果碰到鹅梨帐中香会怎样?”
“同效,只是效果不及此香厉害。因为依兰花毕竟是花草。而此香中的依兰则是大量提纯的。娘娘可想而知,依兰花卉并非四季常有,而有此香,便可年年岁岁无虑了。”
我颔首“你且回去吧,本宫等着。”
接着几日天气炎热不堪。到了晚间便风凉雨骤,雷雨大作,几番冷热不调,我便得了风寒卧病不起。这一病便连着好些日子没有好转的迹象,人也逐渐憔悴了下去。陆陆续续有嫔妃来请安我无力相见,索性都推辞了,把六宫之事交待给德妃,只静心安养不提。如此一来玄凌不免心疼,早午晚都要来一次,连药也是煨好了亲自一勺一勺送到我唇边。
这日晨起精神略略好些,正好玄凌早朝下来,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说着宫中近来发生之事。晨光如画,两人安静相对时,倒也生出几分恬淡相守之意。
花宜掀了帘子进来,奉上一碗清淡白粥,加了几片紫姜。
玄凌接过,怜惜道:“朕来喂你。”
花宜垂手一边,道:“娘娘,鹂妃娘娘过来请安。”
玄凌随口道:“传她进来。”
花宜微微踌躇“鹂妃娘娘来了好几日了,娘娘都不见。”
玄凌眉间涌起一点不悦之意,转脸问花宜“鹂妃日日都来请安么?”
花宜有些不知所措,很快照实答道:“是。每日早上都来。娘娘没有一次见的。”
玄凌把碗搁在床边小几上,向我道:“容儿怀着身孕过来的,何必叫她站在外头不许进来。”
我转过脸去“臣妾实在不想见到她来。”
空气中有瞬间的凝滞,他唤我“淑妃。”这一声里有隐约的怒气。我此时脂粉不施,加着病中瘦削。含泪的容颜有些楚楚可怜“皇上也觉得臣妾应该见妹妹么?臣妾风寒未愈,若与妹妹相见,若伤了妹妹和胎儿怎办?臣妾宁可皇上斥责,也断断不敢造孽。”
玄凌双眉舒展,已然含笑“朕知道你与鹂妃格外亲厚些,必不会像母后也不理她。”
我含泪含笑,啐他道:“明明皇上自己多心。”我笑着推一推道“妹妹想必还在外头等着,臣妾体谅她一份心意,妹妹却未必明白。有劳皇上陪妹妹回去说个明白,也好让妹妹宽心。”
他攫住我的手“朕喂你吃完再去。”
我盈然一笑“妹妹是有身子的人,皇上快去吧!”我温婉低首“,妹妹本就心事重,怀孕之后常常患得患失,于安胎其实是无益的。本该臣妾多去陪她宽心,谁知这身子这样不争气,只得有劳皇上多陪陪妹妹了。”我软语相求“眉姐姐早走,臣妾很盼望安妹妹能母子平安。”
玄凌很是欣慰,三顾后终于离开。
我缓缓沉下脸来,吩咐花宜道:“她再来我也不会见,你们见她来只避得远远的,不要碰她身上一分一毫。否则,翻转了整个未央宫也说不清。”
过了片刻,小连子进来道:“娘娘,景春殿又为宫女来请安。”
我略一沉吟,扬了扬脸,花宜跑出去,亲亲热热拉了一人进来,笑道:“娘娘,鸢羽儿来给您请安呢。”
我笑嗔道:“花宜,你也忒没大没小了,不请鸢羽姑娘进来坐下,反而拉着人乱跑。”
鸢羽进来羞答答请了安道:“听说淑妃娘娘病了,奴婢鸢羽特来请安。”
我客气笑道:“劳你有心了,才刚你主子来,怎么你不是跟着一起来的么?”
鸢羽低下脸,咬了咬唇,勉强一笑“看见皇上陪主子去了,奴婢才过来的。”
“这话说的,好像你们主子不喜欢你在皇上眼前似的。”我笑道“花宜,把桌上的**葡萄请姑娘吃去。”
花宜吐了吐舌头“娘娘不说奴婢也要这么做的了。”
鸢羽惊讶地看我与花宜一眼,笑道:“娘娘待花宜真好。”
我含笑道:“你们平日伺候着也是辛苦,何必苛待你们。你主子身子弱脾气好,想来对你们也是极好的。”
鸢羽涩涩一笑,只低了头不做声。花宜拉一拉她的手,忍不住道:“才不是呢,鸢羽是皇上身边的人都几个月了,鹂妃娘娘也不请皇上恩赏,没名分也罢了,背后由着那些小爆女欺负她也不作声呢。”
我一惊,忙坐起身来道:“竟有这等事!花宜你还拉拉扯扯的,鸢羽姑娘可是小主呢,你也部分尊卑上下的。”
鸢羽忙跪下,局促不安道:“娘娘别这样说,奴婢不过是个小爆女,怎当得起小主之称。花宜待奴婢很好,若娘娘叫奴婢与她分出上下来,奴婢真是罪该万死了。”
我忙抬手示意花宜扶她起来,声音温婉若春水“你所欠的只是个名分而已,和寻常小主有什么区别,你主子有孕混忘了也是有的,改日本共见到皇上向他提一提也就罢了。只是你还记得荣嫔的例吗?”
鸢羽垂首怯怯“奴婢知道,当时皇上宠爱荣嫔册封得急了,结果惊了贞妃娘娘的胎气,以致娘娘难产。”
我打量她俊秀的脸庞“你倒是个有心的,都知道得很清楚。”
我咳嗽两声,花宜忙端了水送至我口边“娘娘病着还操心,先歇一歇吧。”
我一扶胸口,道:“无妨。鸢羽,近日你主子胎气可好么?”
她略一迟疑,避开我的目光“都好,只是夜里有时会醒来。”
“无论她好与不好,你都不要在这事上着急。皇嗣为要,若你主子有什么不安,首先落个不是的便是你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知道么?”
她缩一缩身子,温顺道:“是。”
从镂花窗格前望出去,临水的池边开满了一丛丛百合,花姿雅致,亭亭娟秀,晨光迷离之下犹有露珠晶莹。
鸢羽顺着我的目光望去,不觉叹道:“这花极美,倒与寻常百合不同。”
花宜脆生生笑道:“那是狐尾百合,你看那花蕊粉红绵长,又卷曲,可不是和狐尾一样。难得的是香气最清郁又好养活,宫中有水的地方都有呢。”
我心中一动,笑道:“你方才说你主子睡眠不安,百合最能清心安神,平虚烦惊悸。你若常插些在殿中,对你主子身子也有益。她身子安稳,到时皇上一喜欢,你的名分便有着落了。与其求人,还不如自己用心。你说是么?”
她乖巧点头“奴婢多谢娘娘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