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简璧道:“哥哥自小漂泊西疆,受了不少苦,虽冠段姓,却未受段家一日庇护,他不想再和段家扯上关系。”
裴宣理解此举,道:“脱离段家,便是脱离了魏王,而你是晋王妃,不管段公子作何选择,在旁人眼里,他注定是晋王殿下的人,圣上若知这层关系,大概也会有所顾虑。”
姻亲从来都是天然的盟友,圣上要启用段辰,必定要先想透这层。
段简璧就算不懂朝堂复杂,听裴宣如此分析,也明白了圣上和晋王之间并非寻常人家里父慈子孝,有些担忧地问:“圣上会因此弃哥哥不用么?”
她这个晋王妃是迟早不做的,若再连累哥哥因这个身份做不成官,她的罪过就大了。
裴宣想了想,摇头:“应该也不会,段公子如此神勇,圣上应该也不舍得放弃他,且段公子没有直接投到王爷麾下,而是以这种方式在圣上面前露脸,坦坦荡荡,圣上应该不会视而不见。”
段简璧不说话,她知道哥哥不愿拜入晋王麾下,就是不想让她再因做官的事去求晋王。
哥哥想要做她的庇护,而非一味利用仰仗她。
“阿兄,谢谢你知无不言,跟我说这么多。”
换作旁人,不可能如此耐心与她分析圣上的心思,也不可能与她说天家父子的貌合神离,毕竟一不小心祸从口出,死无葬身之地,可裴宣在她面前,没有丝毫话说三分的明哲保身之道,而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份真心,她感觉得到,也很感激。
段简璧说这话时低敛着眼眸,像之前被裴宣救下、对他道谢时一般模样,乖巧温柔,裴宣看得又是心中一阵暖意,只碍于两人身份,面上未露分毫。
她离开晋王府之前,他不能做逾矩之事,如此也算对得起晋王待他一片义气。
“王妃娘娘,此地不适合您待太久,若无他事,便回去吧,以后再有事,传我去便可。”裴宣温声交待。
段简璧“嗯”了声,嘴唇动了动,似还想说些什么,抬眸对上裴宣温和的目光,又把话咽了回去。
抬步走到门口,段简璧还是没有忍下,回过头来问:“阿兄,你责怪过我么?”
是不是也像晋王一样,以为她贪图富贵,非要嫁到晋王府?
裴宣默了会儿,说道:“我知道我早该放弃,可是做不到。”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段简璧却有些明白他的心意了。
她之前其实是有些怪他的,怪他与晋王联合欺负她,晋王那般说,他竟然也答应,从来没有想过问问她的意愿。
明明是她的姻缘,他们两个男人凭什么达成协议擅作主张?
“阿兄,很多事情不一样了,你有没有想过,王爷许诺给你的,是个人,不是一件死物?”段简璧看着裴宣问。
裴宣身子一僵,目光有些慌乱。她知道王爷说了什么,而她显然是不愿意的。
“阿璧,我……”
他想辩驳,想说他没这意思,可当时他明明可以果断拒绝,但他没有,他默认了,接受了王爷的承诺,他那一刻甚至不想虚情假意推辞一番,他就想把她要过来。
所以,她还是更中意王爷,更想做晋王妃?她在怪他毁了她大好前程么?
“王妃娘娘,之前是我虑事不周,我会跟王爷说,之前的话不作数。”裴宣漠然说道。
段简璧笑了声,眼泪不小心掉了出来,“阿兄,你果然也是那么想的,以为我贪图富贵,以为我特别想做晋王妃。”
裴宣的心本是冷下去的,此刻见她落泪,委屈巴巴地控诉他,心里针扎般刺痛,声音便又软下:“阿璧,我不是……”
“不是什么,你没有么?”段简璧仰头噙着泪,倔犟地看着他。
裴宣心如乱麻,想近身哄她,又觉不妥,只能手足无措地站着。
“阿璧,我错了,你别哭了,你想让我怎么做,你说。”裴宣只能想到这一个法子止住她的眼泪。
段简璧起初只是生气,气他与晋王合谋欺负她,并没真想叫他做些什么的,此刻听了他话,临时起了一个小心思,问:“你和王爷,打算何时安排我脱身?”
这事不怪裴宣瞒她,确实还未谋定。
“阿璧,王爷和我都还有事要谋,我也不想你以后躲躲藏藏跟着我过苦日子,所以,我们一定要想个万全的法子,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能少。”
裴宣没有明确告诉她,就是他和晋王都功成名就、各自圆满的时候。
段简璧到底做不来胡搅蛮缠的事,听裴宣这样说,便也没再闹,擦了泪水回玉泽院去了。
裴宣心中安定下来,知道不必再去告诉王爷承诺不作数的事了。
···
书房内,贺长霆对着舆图上标记出的前往西疆的路线发呆。
故友已经在他身边,甚至近在咫尺,他却没有勇气前去问一声,是否还记得他。
回来时,他想邀王妃说会儿话的,来他这里,或者去玉泽院,他想问问王妃段辰何时回来的,想问问她在哪儿长大,想问问她还记不记得他这位贺家阿兄,可是王妃说,有事请教裴宣。
她能有什么事请教裴宣?裴宣懂的,他不懂么,为何不能直接请教他?
她就是担心裴宣、想见裴宣吧。
可他有什么资格说不,是他亲口许了裴宣,要成全他们。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没有回头路了。
而且段辰在怪他,阿璧也在怨他。
他娶了她,却因为那些过错,责罚过她。
他不该责罚她的,林姨在她不足三岁便已去世,段七爷又丝毫不护他们兄妹,叫他们有家却似无家,漂泊无依,他们能平安长这么大,已殊为不易,她自幼没有父兄照护,跟着姨母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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