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雁轻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赵阿姨紧随其后。
在这十分钟里宋郁始终保持着微微弓着腰端坐的姿势,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墙上的挂钟上,熟悉的脚步声响起的时候他才垂下眼皮。
周雁轻没有说话,从随身携带的双肩包里拿出了自己的鸭舌帽,又取了一个口罩。他半蹲下来,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征询宋郁的意见,直接把帽子轻扣在了宋郁头上,罩住了他顺滑的黑发。然后,他把口罩耳带也挂上了宋郁的耳朵。
脸上的掌印,眼底的狼狈就这样被压在了鸭舌帽之下,挡在了口罩之内,宋郁沉甸甸的胸口好像被谁托举了起来,耳目也清明了起来。
他看到周雁轻抬着头仰视着自己,瞳仁又黑又大,嘴唇一张一翕。
周雁轻说:“宋老师,我们回家吧。”
过了一会儿,帽檐动了动,周雁轻隔着衣袖牢牢握住了宋郁的手腕。
在门口,周雁轻对着赵阿姨点了点头,赵阿姨了然地苦笑了一下,她眼底的情绪很复杂,有挣扎有犹豫也有托付。
在幽长的走廊走了很长一段,周雁轻才适时地松开了手。
手上的热源骤然消失,宋郁的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食指指尖微动,但他终究没有勇气去执起那只温热的手掌。不过一瞬之间,他又重新迈开长腿走向那扇锁上的铁门。
第34章“宋老师!”
身后那扇铁栏门“锵”一声紧紧合上,随后响起了落锁的声音,一切混乱都被关在了那扇铁栏门之后。
宋郁压了压帽檐,脚步没有丝毫留念的意思,头也不回地走向来时路。
周雁轻面色凝重,木偶似的亦步亦趋跟在宋郁身后,脑子里一直回想着在小房间里赵阿姨声音压得极低的叮咛。
“小周啊,东家的事本来我不好多嘴,可是我不说出来我这心里天天惦记着,不舒坦。我照顾了太太五年,从她的只言片语里也能拼凑出一个令人肝肠寸断的故事来。大抵是太太的先生有了外遇抛弃了他们母子,太太执念深放不下,最后生生逼疯了自己。她平日里其实很安静,只是隔断时间便要发作一次,发作的时候她就每天坐在窗前,一会儿念着儿子的名字一会儿念着丈夫的名字,若是时间久了等不来宋先生她就自残自杀,我有六只眼睛也没法24小时盯着她,她身上这些斑驳的伤痕就是自己弄出来的。除了我,太太又不让别人照顾,每当这时候我就拿她没办法,我只能通知宋先生。宋先生每次都会来,可是……可是每次来他就会像今天这样,太太会把他当成他父亲,而宋先生也像替父赎罪似的一动不动地跪着挨打。我也是个母亲,儿子和你差不多大,我看了心痛啊。”
赵阿姨是个善良的人,越说越哽咽,最后几句话已经泣不成声。